首五斗先生王績的《古意》,“枝枝自相糾,葉葉還相當。去來雙鴻鵠,棲息兩鴛鴦”數(shù)句,當真是語調(diào)凄愴、情詞悱惻,當年一顆赤心可許君,今日一襟幽恨,卻不知又向誰訴?
白衣雪呆呆地佇立當?shù)兀毸荚娭械纳钜猓嫌謧鱽硖崎貕魢野愕穆曇簟疤蠢桑愕降子袥]有愛過我?哪怕只有那么一點點……”白衣雪暗自太息“愛喜方生憂懼,愛喜故生怖畏。古往今來,一個情字,不知有多少頂天立地的英雄、至真至性的美人,對其服膺不已?就連師父這樣翛然超脫之人,不也在‘情’字面前而困頓憂勞嗎?”
原來胡忘歸年輕出道之時,身邊曾有一位形影不離的愛侶,名叫袁珂君。胡袁二人琴瑟和鳴,攜手闖蕩江湖,一時叱咤風云,聲名遠播。二人行俠仗義,因一人姓胡,一人姓袁,在武林中掙下了“猢猿雙仙”的美名。孰料其后不知何故,二人之間陡生情變,袁珂君負氣出走,離開雪山后再無音問,一對神仙眷侶自此云泥隔絕,竟成孤鸞別鶴。
白衣雪自幼跟隨師父胡忘歸學藝,師徒多年朝夕相處,然而胡個人的內(nèi)心情感隱藏得極深,心跡少有吐露,但白衣雪心底明白,師父胡忘歸冷顏冷面之下,有著一顆熾熱的心,這么多年來,他的心湖并非風平浪靜,平靜的湖面之下,時有激烈的情感暗流在洶涌奔騰。
唐樨又自語道“檀郎,你這一去,過得很開心么?鴆羽白對你,真的這么重要么?”聲音忽轉(zhuǎn)凄厲“你好……好狠心啊……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前歡若夢,誰知等閑拋擲。’這么多年過去了,你定是早已有了新歡,有了妻室,可是……你知道我有多苦嗎?對了,說不定你已經(jīng)死了,化成了青煙,化作灰了……哈哈哈……消失不見了……不然怎么會沒有一點音訊?……哈哈哈……”突然之間,她縱聲狂笑,極度的壓抑和憤懣之下,笑聲悲憤莫名,深夜之中聽來,讓人毛骨悚然。
白衣雪心下惻然“愛河千尺浪,苦海萬重波。深陷愛河之人,情到深處,一生都難以自拔,雖痛徹心扉,卻也只能獨自默默承受。‘有女仳離,嘅其嘆矣。’可見遇人不淑,只落得個自怨自艾的下場,當真是情生癡,癡生怨,怨生仇。”又想“瞧她如此痛苦,難道人世間多情無益,還不如無情嗎?”
暗夜中唐樨喃喃低語,一會哭,一會笑,到了后來聲嘶力竭,竟不知到底是笑,還是在哭,猶如一只受傷的野獸,在深夜的曠野中哀嚎,獨自舔舐心頭的傷口。
白衣雪只覺其情可哀,其狀可悲,心想“唐前輩是‘深知身在情長在’,此身一日不死,則情一日不斷,情之一字,傷之一世。這無情之人傷人,而有情之人自傷,用情愈深,則自傷愈重。”秋風砭骨,寒意侵體,他心中暗自感喟,轉(zhuǎn)身悄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