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日,建王趙瑋在王府中擺下筵席,為白衣雪接風洗塵。席間除了楊草,王府中的教授兼直講官史浩,以及內知客龍大淵、曾覿等人皆在座。
趙瑋要拉白衣雪在他的身邊坐下,白衣雪見座中紆朱曳紫,無一不是顯貴人物,年齡也都比自己大很多,如何肯依,只言自己年幼德淺,幾番推辭之后,坐到了楊草的身邊。
席間的一眾座客心知建王今日宴飲,主請之人便是白衣雪,以感激他明慶寺舍身護駕,見他如此遜謙,毫無恃功自傲之態,也都十分高興,紛紛與他舉杯相飲。
白衣雪與趙瑋飲酒之時,幾次欲問有沒有莫翎剎的音訊,終是覺得難以開口,心想楊草倘若從趙瑋口中得到了訊息,必會即刻告知自己。
二人閑談時,白衣雪想起那日在街頭遇到的相字老者,便將老者的解字悄悄與他說了。趙瑋聽了頗感驚奇,心中想起那日還有張燕岱相陪在側,如今他卻已駕鶴西歸,心下不免傷悼,幾欲落下淚來。
酒至半酣,席間大伙兒說到時下的軍事形勢,均是憂心忡忡。趙瑋雙眉緊鎖,神情悲憤,說道“金主完顏亮近年來盡起天下民夫,在東京大興土木,營繕宮殿,早已有了遷都之意。據前方傳來的可靠情報,他欲以巡狩之名,完成遷都之舉,看情形,也就是在這一兩個月了??蓢@我巍巍神京,浩浩皇城,淪落胡塵已久,竟是……竟是……”哽咽難言,眼中忍不住流下淚來。
眾人聽了,無不面面相覷,上前一番勸慰,趙瑋方才略微平靜了一點。
龍大淵道“完顏亮說是遷都,其實不過是欲再興兵革,犯我圣朝。去歲完顏亮強征漢人、渤海人和契丹人,謂之簽軍,得兵數萬之眾。此等的狼子野心,又能欺瞞得了誰?”
眾人聽了,頓時七嘴八舌議論起來。白衣雪心想“宋金之間倘若真的再起戰事,不要說我漢人,就是女真人、契丹人、奚人、渤海人,也不知會有多少人戰死在疆場,有多少人因此而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一人氣憤憤地道“紹興二十八年,孫道夫任賀金正旦使,回朝奏報說,完顏亮彼時即有南侵之意,卻被人斥其妄言兵端,疑心為舉薦張浚張樞密的托詞。孫道夫后遭貶謫,在綿州當了一名知府。”又有一人道“去年歲末,金人朝野間對完顏亮要興兵南下議論紛紛,金廷為此還專門貼出文告,禁止老百姓私下里議論南侵之事?!?
史浩臉色凝重,說道“金國的賀正使施宜生去年來到江南,曾寫下暗語,‘今日北風甚勁?!謱⒐P扣于幾案之上,大呼‘筆來!筆來!’暗示完顏亮欲逞爪牙之利,不日南下進侵。聽說施宜生因泄露了完顏亮的南侵意圖,回國之后,為副使耶律辟離剌告發,而被完顏亮烹殺了,也不知是否真有此事?”
龍大淵道“完顏亮驕奢淫逸,生性殘暴,對其宗室貴戚,尚且誅殺無度,毫不手軟。烹殺施宜生之事,十之八九?!?
趙瑋道“去往金國的賀正使虞允文本月上奏疏說,他一路北上,看到金人在大量建造船艦,道路上運送糧草的車隊連綿不絕,一副要打大仗的態勢。完顏亮更是當面對他說,自己要去洛陽看花,毫無避諱之意。虞允文上奏說,完顏亮其人野心勃勃,必然敗盟南侵,朝廷當早作準備,并極言淮、海防備之重要?!?
白衣雪聽到虞允文的名字,頓時想起那晚在渠州文崇鎮的客棧,與一眾的文士喝酒暢談的情景,暗思“虞允文在四川官聲甚佳,后受官家垂青,來到臨安,果被委以重任?!庇窒搿八谓鹩忠蛘蹋崦霉律肀鄙?,如何是好?”不免愁顏不展,悶悶喝酒。
曾覿道“‘谷雨三朝看牡丹,立夏三照看芍藥?!巯乱咽钦?,離谷雨也不過是一兩個月了……”
趙瑋道“完顏亮篡位之后,在國內一番血洗,大力鏟除異己,位子剛剛坐穩,且眼下糧儲未豐,三軍厭戰,想來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