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袁淺兒親自下廚,燒了幾樣小菜,雖都是一些家常的菜肴,卻色香味俱。白衣雪早上吃過早點后,粒米未進,滴水未沾,腹中早已饑腸轆轆,當下也不客氣,連吃了三大碗米飯。
汪琬見狀,不無得意,笑說師姐的廚藝世上一流,一般人哪有此等口福?白衣雪連連稱是。袁淺兒聽了,心下甚喜。
一宿無話。次日清晨,白衣雪走出屋外,沿著溪水溯流而上,谷中春風駘蕩,環境清幽,他信步到四處轉悠了一番,心情大為舒暢。
散了一陣子步,遠遠就看見汪琬跑來找他,原來袁淺兒已經燒好了早飯,喊他回去吃飯。這一早袁淺兒煮的是一大鍋熱氣騰騰的白粥,盛上來之后,白粥的表面似是蒙上了一層毛茸茸的細白蠶絲,香氣四溢,白衣雪不由大贊。
汪琬斜睨了他一眼,道:“我說你有口福,你還不信?這粥是我師姐昨晚三更半夜,起來用慢火熬了一晚上,早燒得爛了。嘿嘿,我也是沾你的光,吃到這么好吃的白米粥。”
袁淺兒臉上一紅,啐道:“臭丫頭,吃飯都堵不住你的一張嘴兒?”
白衣雪心中一酸,暗想:“俗話說,窮人家的小孩早當家。袁淺兒自幼失怙,跟著母親生活,自是從小便學會了洗衣做飯,嘗遍了生活的艱辛。”他拿起筷子,插入那白粥之中,“卡茲”有聲,果是已經爛熟,入口更是軟糯香甜,再配以一碟酸爽清脆的蘿卜條,不覺胃口大開,吸溜吸溜喝了幾大碗,方才心滿意足地放下筷子。
三人吃過了早飯,袁淺兒道:“師妹,我去瞧瞧母親,你帶白公子到外面去走走,記得早點回來吃飯。”
汪琬應了,領著白衣雪沿著屋旁的溪水溯流而上。白衣雪一打聽,原來這條小溪叫作念滅溪,尋思:“若說真的忘記,并非是不再念起這個人,而是偶爾念起,心湖也不會泛起一絲漣漪。袁師母將這條小溪取名‘念滅’,恰恰是她根本無法忘記師父。”
二人順著溪水一路向谷中走去,沿途但見崖樹斜逸,異草遍被,環境愈發清幽,氣溫也漸漸降了下來。
白衣雪心道:“‘鳶飛戾天者,望峰息心;經綸世務者,窺谷忘反。’袁師母選了這么一個幽谷居住,竹籬茅舍,形影相吊,若是不能心靜如水,日子過得著實難熬。”問道:“尊師和袁姑娘一直住在谷中么?”
汪琬道:“是。”
白衣雪道:“尊師習慣了清靜,倒也罷了,袁姑娘年紀輕輕,整日里也待在這荒谷之中,年復一年,如何忍受得住?”
汪琬嘆道:“是啊,袁師姐也就比我大上幾個月,自是向往谷外的繁華塵世。每年的春上,我都會邀請袁師姐到我家中住上一陣子。不過她是一個孝女,每回住不上幾天,便想著回到谷中陪伴師父。”
二人沿著溪水邊走邊聊,汪琬想起二人溪水邊露宿的情景,臉上不禁露出微笑,說道:“那晚你睡在樹上,早上起來一定腰酸背疼的,昨晚睡得好多了吧?”
白衣雪笑道:“睡得都很好的,樹上有樹上的妙處,居高而思遠,谷中有谷中的妙處,處靜而聆幽。”
汪琬“撲哧”一笑,暗想:“真是一個傻瓜。”說道:“你的功夫那么好,一掌便把那個……惡僧打下了山崖,你是跟誰學的?”
白衣雪神色黯然,說道:“是一位……老前輩傳授的。”
汪琬微覺奇怪,問道:“不是你的師父么?”
白衣雪心中猛地一陣絞痛,暗想自己雖得百里盡染的真傳,但二人之間卻并無師徒的名分,緩緩搖了搖頭,道:“不是。”
汪琬見他神色凄然,猜想他包袱中的那些衣物,多半也是這位傳他功夫的老前輩留下的,自己如此唐突,引起了他傷心的回憶,心中頗感自責,正要岔開話題,卻聽白衣雪說道:“不過他老人家與我,情比親人,可惜……已經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