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文士吃了一會酒,忽地站起身來,向著那盲人說道“喂,我說這位唱戲文的,你這咿咿呀呀半天,唱的是什么?”
那盲人止住了彈唱,恭恭敬敬站起身來,微笑道“小人唱的是本地的鼓詞。客官想要聽什么曲子?但請說來。”
那文士一搖手中的折扇,笑道“你唱的鼓詞是好是壞,區(qū)區(qū)也聽不出個所以然。這樣吧,這兒坐的都是好朋友,我來唱上一段,給眾位喝酒助興,如何?”說罷也不等賣藝的盲人應答,他徑直走到場地中央,手中的折扇輕打節(jié)拍,亮開嗓子清唱了起來。他唱的是一段新君登基的戲文,卻也嗓音清亮,唱腔圓熟。
等他一曲唱罷,除了桑鷲等人冷眼旁觀之外,酒樓中余下的食客紛紛叫好。那文士團團一揖,神采飛揚,顯得甚是得意。
那盲人等到眾食客的喧囂聲漸止,輕咳一聲,說道“客官這段戲文唱得雖好,卻有不妥之處,不知小人當講不當講。”
那文士長眉一挑,訝然道“哦?還請賜教。”
那盲人道“古稱,‘麟鳳五靈,王者之嘉瑞也。’客官方才唱的是新君登基,新皇帝既然應天受命,必有禾生雙穗、地出甘泉的祥瑞之兆,閣下唱的這位新皇帝,怎么沒有符瑞呢?”
那文士笑道“怎么沒有呀?就在新君即位的頭一天,天空之中有一顆星,聚在東井,這不就是祥瑞之兆么?”
那盲人微微搖頭,說道“非也,非也!當年漢高祖劉邦登基之時,金、木、水、火、土五星連珠,五星同時并見于井宿,方能稱得上一個‘聚’字,方有‘漢之興’。這位新君初登大寶,只有一顆星出現(xiàn)在天空,如何能稱得上‘聚’呢?”
那文士笑道“這你就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這位新君的德行比起漢高祖來,少了四顆星,只剩下一顆‘金星’了。”
那盲人一拍腦門,恍然道“金星?原來客官說的這位新君,是倒行逆施、助金為虐的劉豫呀!”
那文士斜睨了一眼桑鷲等人,哈哈大笑,說道“正是,正是!區(qū)區(qū)說的正是劉豫這個偽皇帝、兒皇帝!”
桑鷲等人聽了,臉色立變,不約而同地怒視著那文士和盲人。蒯狻和屠蛟更是按捺不住,揎拳擄袖,紛紛亮出兵刃來。蒯狻的兵刃是一柄重達三十八斤的鐵槳,通體黑黝黝的,十分沉重;屠蛟使的是一把鬼頭刀,背厚面闊,開卷云紋的血槽貫通刀體,刀柄柄尾處鏤有一個鬼頭,相貌猙獰可怖。
那盲人聽到兵刃出鞘之聲,卻坦然自若,挺胸坐在木凳之上,動也不動;那文士亦面無懼色,手中折扇輕搖,盯視著桑鷲等人,說道“區(qū)區(qū)說的就是屈膝降金、甘當兒皇帝的狗賊劉豫!還有那些與劉豫一起附逆作賊的,老子也一并罵了,怎得?”
屠蛟霍地站起身來,喝道“好一張臭烘烘的嘴巴,老子今日便給你撕爛了!”縱身一躍,手中的鬼頭刀惡狠狠地向著那文士摟頭砍去。
也不見那文士有抬腿邁足的動作,身子忽地迅速滑向一邊,避開了屠蛟的單刀,口中叫道“你臭妹子的,這些附逆的賊子兇霸得很,要殺人害命啊!”
白衣雪心中一動“這人的輕功功夫確也了得,與那盲人一唱一和,兜了個大圈子,原來是繞著彎子要辱罵桑鷲等人。”他對金人扶持的傀儡皇帝劉豫也有所了解,鑒貌辨色之下,桑鷲等人的反應,心知那文士所言非虛,心底不禁暗暗叫苦“原來這幫人果非情教中人,而是與偽齊的劉豫大有干系,我與他們這般不清不楚,大義當前,是非不明,豈不是糊涂至極?”
宋建炎二年(1128年),劉豫任知濟南府。金兵南下圍城,劉豫隳節(jié)敗名,便即獻城投了金。宋建炎四年、金天會八年(1130年),劉豫受金冊封為“大齊皇帝”。
劉豫僭號稱帝后,與此前同樣為金扶持的偽帝張邦昌截然不同,他甘為金人的前卒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