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忘歸道“不錯。不過正所謂‘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少林隱患既消,四大山莊便成了金人的頭號眼中釘、肉中刺。這些年金人數度找上門來,軟硬兼施,要為師出山,替他們朝廷效命。”
白衣雪自有記憶起,便見時有金廷官員模樣的人來到山莊,每回與師父密談一番之后,或是忿而離去,或是掃興而歸。每回金廷的說客離去后,師父大都多日愁眉不展,顯得憂心忡忡。以前他不明何故,胡忘歸不主動說起,自己也不便詢問,到了此時方知師父這些年始終受到金廷的威逼利誘,而金人向來行事霸道,胡忘歸說得輕描淡寫,但其身上承受的壓力,定是重如千鈞。
胡忘歸續道“本來有一個神鷹坊的薩獅駝,就已經夠難纏了,近年來,金廷有一位老成謀國的摩天大王,深受完顏亮的賞識,漸掌權柄。摩天大王城府既深,且又手段狠辣,雪兒,在金人地盤之上,這寄人籬下的蟄居日子,是越來越艱難啦。”“咕嘟”一聲,他一口飲下杯中酒,眉間深有憂色。
白衣雪心下惶愧,說道“弟子不能替師父分憂,實是無能之至。”尋思“少林派的諸位高僧不問俗務,又受了金人的敕封,師父享負盛名,儼然便是北方豪杰的魁首。摩天大王對他百般脅降,要其歸順,以此來控馭整個北方武林,其用意再是明白不過了。師父他這般隱忍的功夫,較之少林寺的諸位高僧,只怕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胡忘歸舒眉一笑,道“你終是年幼,如何能夠怪你?”
白衣雪道“師父,既然這個摩天大王如此步步緊逼,情勢今非昔比,我們何不一走了之?”
胡忘歸緩緩地道“這個摩天大王詭計多端,他早也料想到了,脅迫得緊了,說不定哪一天我真的溜之大吉了。一年前摩天大王著人來和我說,倘若我不辭而別,擅自離開了雪山,他就誅滅北方及中土武林的各大小門派,我一日不北歸,他便一日不收手,直至盡滅。”
白衣雪驚得“啊”的一聲,心想這個摩天大王當真陰險狠毒,如此一來,師父念及武林同道的存亡,受此羈系,自是不敢擅離雪山半步。轉而又想師父受金人的威脅,陷滯于山莊之內,絲毫動彈不得,而江湖之中,對師父淹留北方又向來頗有微詞,這其間的隱情,旁人無從知曉,師父也就無從替自己辨冤白謗。眾口鑠金,積毀銷骨,這些年師父承受的來自武林同道的壓力,只怕較之金廷摩天大王的壓力,還要大得多。念及此節,他凝注著胡忘歸并不寬厚的雙肩,方知這對肩膀上的擔子,實若千鈞之重。
胡忘歸夾起一塊羊肉,停箸不動,怔怔地瞧了片時,嘆道“如今我為魚肉,人為刀俎,當真是無法可施了。只有等到今冬的煖寒會,我和你沐世伯、鐘世伯和盧世伯他們幾個,共謀良策。”
白衣雪道“是。”跪伏在地,說道“師父,弟子做了僭叛師門之事,還請師父責罰!”
胡忘歸微微一笑,捋須說道“你且起來說話。”白衣雪遂將自己求醫百里盡染,以及得他傳授素琴劍法之事說了,最后說到百里盡染為唐泣所害,臨終之前將自己體內數十年的參寥神功,盡皆相授一節,心中酸痛難當,已是泣不成聲。
胡忘歸聽完后心中驚疑不定,說道“雪兒,你逢此坎坷,性命危在旦夕,還管那些個虛文縟禮作甚?你將手伸過來,為師替你把把脈。”白衣雪依言伸出手臂。
胡忘歸搭完了脈,但覺白衣雪脈搏勻緩有力,內力之精純雄渾,果是今非昔比,不禁又驚又喜,說道“雪兒,想不到你蒙百里前輩如此厚愛,竟有此等造化。”白衣雪聽了,想到百里盡染平居清澹,卻也飲恨而歿,淚水禁不住潸然而下,轉而又想,百里盡染曾對四大山莊頗有微詞,就連師父也不例外,心中不免惴惴不安,小心翼翼問道“師父,你……也認得百里前輩?”
胡忘歸微微搖了搖頭,道“百里前輩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