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拳師見他二人誠心實意,便道“那好吧,我有一名小女,叫作錦嫦,自幼嘛,卻是喜武不喜文。二位若不嫌小女根器鈍拙,教她一些防身的功夫,不知可否?”
跛足老丐哈哈大笑,說道“老丐的功夫路子過于罡猛,女公子學起來只怕不太合適。崇明老友,你的兜羅綿手姿勢曼妙,出手陰柔,不妨傳授給女公子。”
程老拳師見多識廣,聽了大吃一驚,方知云游僧原是少林寺“崇”字輩的高僧,只是他武功卓絕,卻斷了一臂,著實令人費解。
云游僧沉吟片刻,道“令媛今年幾歲?”
程老拳師又驚又喜,道“小女今年九虛歲。”
云游僧道“好。明日日始,請令媛到后花園來,老衲在那里等她。”其后程錦嫦便跟著云游僧,戮力修習兜羅綿手。兜羅綿手作為少林寺的鎮寺絕藝之一,掌法繁復,極不易學。好在一者云游僧兜羅綿手上的功夫已經爐火純青,因而傳授之時盡量芟繁就簡,使之易懂好學;二者程錦嫦天生愛武,又是一副柔中帶剛的性格,潛心修習,竟也小有所成。云游僧看在眼底,自是暗暗歡喜。
斗轉星移,轉眼過了半年。這一日的清晨,云游僧和跛足老丐來與程老拳師辭行。程老拳師大驚失色,說道“不知老拙有何招待不周之處,但請指謫。”
云游僧道“老英雄這是哪里話?我二人在貴府叨擾日久,也是時候離開了。令媛所習兜羅綿手,已有小成,日后須勤以自修,不可荒廢了。只是我與她的這段緣份,休在外人面前提起。”
程老拳師應了,垂淚不止。跛足老丐道“我二人孤云野鶴,散漫慣了,受不得羈縻,告辭,告辭!”
云游僧又叮囑了幾句,吟道“聚散離合浮萍似,人生何處不相逢?”吟罷與跛足老丐攜手飄然而去。
程錦嫦到了摽梅之年,經人說媒,嫁給了東南武林大豪鐘摩璧,自此便在浮碧山莊一心一意相夫教子,江湖中的恩恩怨怨,從不過問。只是這些年來,她喜武厭文的性格卻沒有改變,當年崇明和尚傳授的這套兜羅綿手,每日依然勤修不輟,未敢荒廢。如此浸淫數十年,程錦嫦兜羅綿手上的修為,已是別具爐錘。
鐘夫人心知此役關切重大,雙掌翻飛,掌法靈動綿柔,姿勢嫻雅清雋,將數十年在兜羅綿手上所下的苦功夫,淋漓盡致使將出來,迫得枯荷左支右絀,一時難以抗御。她十指纖長,一雙手掌瑩潔如玉,使動起兜羅綿手,當真是說不出的賞心悅目,觀戰的眾人神為之奪,魂為之消,無一不想“少林派的兜羅綿手,倒似是為鐘夫人度身定造一般,竟是如此這般相得益彰。”
掌影重重之中,枯荷只覺臉上驀地一涼,鐘夫人柔膩溫香的手掌,在自己的面頰上輕輕劃過,她大駭之下,足尖點地,身形向后暴退丈余,定睛瞧去,但見鐘夫人笑吟吟立在當地,并未乘隙而進,手上一個明晃晃的物什微微晃動,竟是自己佩戴的銀耳墜,不禁花容失色。
鐘夫人笑道“妹子,你的皮膚保養得真是好,改天教教姐姐,用的是什么法兒。”
枯荷情不自禁摸了摸自己的面頰,心知她這一掌若是使上力量,自己已然顱裂骨碎,命喪當場了,余悸未消之下,怔怔地說不出話來。
鐘夫人踏上幾步,將手中的銀耳墜遞與她的手中,說道“妹子,這般貴重的物什,可得收好啦。”
枯荷心下黯然,道“小妹技不如人,今日栽在姐姐的手底,還有甚么話說?”
鐘夫人道聲“承讓。”一聲輕笑,衣袂飄飄,站到了鐘摩璧的身邊,臉上笑容不斂。鐘摩璧悄悄伸出手去,握住了鐘夫人的手,方覺自己的手心冰冰的,滿是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