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姐打電話說把母親接到她家去了。
聽到這個消息心里不是滋味。
母親去五姐家是好事,七十五歲的老人了,身邊不能沒人照顧,到五姐家我放心,大姐、二姐她們也省的惦記了。大姐、二姐、四姐、五姐她們四家相互離的近,也就是二里多地。母親在五姐家,大姐、二姐、四姐她們三個看母親方便,抬腿走十多分鐘就到。三姐離五姐家遠點兒,現在家里有轎子了,也方便。
心里知道母親去五姐家是好事,可是一時半會兒轉不過這個彎來。都說養兒防老,我這也是兒子,母親老了不但沒養活,還接到五姐家去了,不孝順呀。
有一種想哭的感覺。
出來打工十五年,成家立業,卻把老娘送到五姐家養老,這個兒子當的,失敗。
知道就是接母親她也不會跟著我過,五個姐姐也不會讓母親來,但是當兒子的心里過不去。兒子養老這個觀念已經根深蒂固,父母有兒子,老了在女兒家養老,兒子再好也是不孝。
說白了還是沒能耐,有能耐買個別墅,家里雇兩個保姆,開車把老母親接來,天天在跟前兒盡孝,沒人說啥。
不就是自己沒能耐嗎?
沒錢嗎?
心情不好,難受,感覺心絞著勁兒的疼。
晚上飯口的菜炒的心不在焉,一點不在狀態。一個飯口一句話沒說,臉陰沉著。大伙兒看出我不高興,都盡量的躲著我,怕惹禍上身。
從灶臺上下來,喊李福順把灶臺衛生收拾了,然后到前臺打包一份餃子一個涼菜,直接回了寢室。
一人飲酒——
眼前是母親的面孔。
小時候,寒冬臘月,凜冽的寒風中還夾著雪花,母親穿著一條單褲,緊緊上身的夾襖,把頭巾使勁扎扎,挎著筐出了家門。北風吹在身上,單薄的衣服馬上就打透了,飄著的雪落在母親微彎的背上
母親走在落雪的寒冬里,用凍得已經伸不開的手叩響一家又一家的大門,給窩在家里的六個孩子要一點吃的
母親的話就在耳邊——媽要的是活著!
生我養我的母親呀,你要飯把我們養大,這個恩情這輩子也報不過來。
淚水無聲滑落,喝下去的酒,刮的嗓子火辣辣的疼。
在家跟前的小河邊,撒嬌般的要母親背著過河,母親滿是疲憊的身子露出溺愛的慈祥——媽累了,自己趟河過去,看,媽也趟河。
母親腳上的布鞋露著腳趾頭,在陽光下那么刺眼。她把露著腳趾頭的布鞋直接踩進水里,慢慢的趟了過去
兒時的我放聲大哭,恨那條河
我要給母親買最好的鞋。
父親走了。
我緊緊的挨著母親,渾身顫抖,母親身體微抖,眼淚無聲的落下,把我摟在懷里
母親呀,那個男人把你自己留下,還留下六個孩子,你苦呀——
你整夜整夜的睡不著,抽著煙,頭發花白瘦弱的身子更瘦弱了,腰更彎了。
難以想象,您是怎么挺過了那個寒冷的冬天,可是我卻沒有感受到寒冷,您把屋子燒的熱熱的,在記憶里家是最暖的。
母親好像壓根兒就沒有年輕過。
我上學了,當我拿著三好學生的獎狀到家的時候母親是那么高興,不認字的母親用手一遍又一遍的摸著獎狀,開心的笑著。
媽,那是你最美的笑容。
大姐、二姐、三姐、四姐一個接一個的出嫁了,每出嫁一個,母親都會難受很長時間。
窮困一直伴隨著這個困苦的家,可是母親一直都沒被窮困擊倒。
堅強、善良、倔強的母親把我們姐弟六人一個一個撫養長大,并且培養出村里唯一一個大學生。
記得五姐出嫁的時候母親沒有落淚,而是很欣慰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