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者,“終”也,年之末季。“小寒至,雪花飄”,一點不假,離著除夕還有月半,這都城已是鵝雪飄飛,白皚連連。
巳時初刻,都城城郊一隊人馬在雪中緩行,在隊前的是兩匹棗紅色的植林馬。植林馬因產自大華極北植林郡而得名,素以耐寒著稱。騎在馬背的是兩個青年男子,稍長的約莫二十八九,年少的約二十三四歲,皆是一般彪悍壯實,僅著了衿衣,兀自坦然。中間有雙馬玲瓏輦及圓頂民轎各一,各由兩匹黑馬拉著,輦及轎上卻并無掌路的車夫。跟在隊尾的是三個騎著灰鬃馬的男子,均裹了裘衣,只露出臉眼,不辨形容。
大華設有九品朝官,為便宜官員及家眷出行,工部有建制數種官轎、官輦。正一品朝官所乘,乃是三馬麒麟輦;從二品至從一品朝官所乘,乃是三馬八卦輦;這雙馬玲瓏輦便是正三品至正六品朝官的官輦了。至于六品以下朝官,卻是不可乘輦的,所置乃是四方馬轎。若是不依品階,僭越乘輦,乃是不小的罪名。
這一行人馬在雪路上,行走甚緩,不時有言語從中傳出。
“娘親,今日可能見著爹爹?昨晚兒在驛館,孩兒還夢見爹爹了。”一個微微沙啞的聲音又從前頭車輦中傳來。
“先前你傅三叔不是有說過麼,已通了都城的城關。依著我們現下的行程,也就申時就可到這內城了,只不知頜王府離那內城城關尚有多遠”一個溫婉輕柔的聲音回道。
這雙馬玲瓏輦,廂長七尺五寸,廂寬及內高均是五尺三;前后對列三尺高的葉輪兩組,有鎢鐵鑄軸通連。車轅有二,乃逾三十年份的楠木浸了桐油所制,長丈八,寬五寸,厚三寸三,直貫輦身。輦廂前二尺五寸處有車桅二,立于左右,與轅篝連,高五尺五寸,徑直二寸八。兩桅之間橫連了四十九條索線,乃是成年赤鯨之須焙曬所成,抜韌且堅實。兩桅連著索線叫做車軒,其用,便是離隔了車夫與輦廂。輦廂前端置有雙葉滑門,乘官將一葉滑門移至彼側,便可從中出了。輦制有道男子右出,女子左出。然這僅為小禮,時風不禁。車軒前有駕座,座上有蓬蓋,覆在那車軒前后各兩尺五,使下輦乘官及馬夫免于雨淋日曬。輦廂左右各有兩個嵌鑲了砂琉璃的滑窗,寬一尺二寸,高八寸,乃通風及引光所用。廂內后端區隔三尺做廁,廁內有便壺,左右各一,男女分用。廂內左右設錦座兩席,懸桌一張。懸桌延自廁板,長一尺八寸,離底兩尺一寸,可置茶水飲食。
輦廂內對坐著的是一三十四五的少婦及一十四、五歲的少年,先前言語的便是這二人了。
“塵兒,今番見了你爹爹,莫不怕他考校你的功課?”只聽這婦人樂笑問起。
少年乍聽,臉色一窘,唰的臉紅了起來,縮首唯諾回著,“這文校,我自是不懼的,孩兒每日讀書三個時辰,家中書籍已是讀遍。雖不至爛熟于胸,應付爹爹考校多半是不差的。只是只是這武校,娘親,你可要幫幫孩兒!你也是知道的,孩兒于那拳兵射騎實無天賦,雖雖也每日習練個多半時辰,卻頗無頗無成效。只怕讓爹爹生氣了。”這少年說完,神情頗有些閃爍,臉色潤紅,瞟了母親幾眼,見母親正注目己身,實不自在。
那婦人輕輕俯過身,伸出左手磋磨那少年耳臉,數個呼吸后才嘆氣道,“唉,你像極了你舅舅少時。皆是一般的不愛練武,只讀些書經野志。爹娘在你旁側,自是不會讓你吃了虧,若是你一人離了我們,可如何照料自己,護佑護佑自己?”這婦人,在那語末已經微微泫泣,看著那少年,越是滿臉憐愛。
“孩兒不該,讓娘親難過了!”叫“塵兒”的少年揚手握住母親左手,一臉慚色道。
婦人破涕為笑,憐愛道,“傻兒,是娘親想起你舅舅罷,又不關你事,認個什么錯?你很好的,你爹爹自然也知道的,爹娘皆是一般地疼你愛你。便是你真的考校不過,你爹爹也就批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