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嗚~嗚嗚……”
“嗚~嗚~嗚~嗚嗚……”
樹梢一只鷓鴣叫著,像是在召喚甚么,又似在挽留甚么,聲聲力竭而止,好不凄厲。
梅遠塵正夢著娘親帶著自己在清溪的府宅后院種苗木,乃是一株小椏楠,母親溫聲對自己說著,日后小楠苗長成,質剛比鐵,其蓋如傘,頂天立地,便可以給你遮風避雨,佑你平安了。梅遠塵疑道,“娘親,孩兒自有爹娘佑護,要這楠木佑護作甚?”娘親微笑望著自己,默而不言。待要再問,只聽得耳畔響起“嗚~嗚~嗚~嗚嗚……”一陣哀鳴,瞬時悠悠轉醒。
梅遠塵從床上坐起,只覺左臂隱隱生疼。想起昨夜膳后回房途中,自己和云爺爺撞到一起,左前臂碰到云爺爺肘尖,登時渾身酸麻,頭暈目眩,只得上床緩緩,不覺竟沉沉睡去,至此方醒。隆冬里,天色整日沉悶,早晚難分。依往常,辰時初刻海棠都要來喚自己早起的,今她既還未來,想來時辰尚早,梅遠塵心下一番估摸,驀地又想起海棠竟成了自己義妹,呵呵,實在好極。
梅遠塵記得傅愆講起,巳時二刻吏部差吏便會掌三馬八卦輦來接,想起自己昨夜才認了頜王一家為義父母和義兄妹,還不及再處一日便要分離,王府上下對自己甚好,當下心里實在大大的不舍,卻又無可奈何。梅遠塵計量一番,想來已快到請禮時辰,自己便去向義父母及義兄妹請早辭行罷。正行到門外,瞧見丈余處一白衣少女垂首背對著自己站在院內,不是海棠又是誰?
梅遠塵得了這個青梅竹馬的義妹,心下美極,走近海棠笑嘻嘻問道,“好妹妹,你怎的站在這里?進來喚我便是。時辰未到有甚么要緊?”
“公子,莫再拿我取笑,聽得別扭得緊。”海棠臉色微紅,哽咽答道。
梅遠塵這才看到海棠眼里有淚,粉嫩臉龐淚痕兀自未干,頓時心急,就要伸手去拭,只覺海棠臉冷似冰,著急更甚,急道,“好海棠,怎么了?是我錯了,我賠禮便是了!”
海棠抬起頭,看看梅遠塵,哭得更是傷心了。梅遠塵與海棠自幼相處,自知海棠向來溫婉善良,絕不會因著這小小玩笑跟自己如此較勁,她這般啜泣不止,想來另因其事,直覺發生了甚么重要事情,一時惴惴不安。拔腿便往父母房間跑去,一邊大呼,“爹”、“娘親”,卻哪有回應。扣門幾十聲都不見來開,正想轉身去云爺爺房間詢問,卻見海棠已然跑著跟來,絲絹拭淚,斷斷續續道,“公子你莫要尋了老爺夫人他們行去已多時了。”
這一驚,非同小可,梅遠塵只覺心窩一緊,眼前一黑,頭重腳輕,一個趔趄就要摔倒,海棠緊忙來扶。幾個呼吸后,梅遠塵稍稍緩過來,定了定身,輕輕推開海棠,向外面發狂奔去,一路淚流滑臉落下。海棠知他心傷,哪敢大意,盡力在后追趕。
不知道走過幾個回廊,幾條小徑,亦不知撞到幾個傭仆,幾個衛兵,一路梅遠塵只盼早些行到大門口,可此刻真真到了大門,望著四周陌生街街巷巷,又不知該往何處去覓尋,一股懼意從頭皮如電波般傳來。
這時海棠亦已趕來,見梅遠塵站著并未走遠,心下稍安,乃駐足躬身大口喘氣,一邊抬頭緊緊盯著,一臉神情,藏憂于憐。氣息漸平,體力稍復,海棠緩緩走近遠塵與其比鄰,但見他雙目赤紅,唇角輕顫,表情木訥,神色黯淡,教自己好不心疼。二人佇立良久,海棠實在放心不下,便伸手拉拉他衣角,輕輕喚道,“公子!”梅遠塵原自恍恍惚惚中,便是無知無覺一般,聽得一個溫柔熟悉的聲音在身旁響起,才緩緩回神。見海棠臉掛清淚,正著急看著自己,大是不忍,勉強笑笑,笑還未完淚卻先下。只見海棠從袖袋之中抽出一信件,雙手遞來,謂遠塵道,“這是老爺、夫人留給你的信,你看看罷。”梅遠塵伸手去接,見封面乃是母親親筆“我兒遠塵親啟”,封包并無火漆,梅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