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壺輕酒空。他“哈哈”慘笑幾聲,狀若癲狂道“甚么狗屁長生!甚么狗屁皇權!皆是一般的虛無縹緲!居正,你知么?此刻我這腦中空蕩蕩,甚么也沒有了,甚么也不記得了不記得牧仁幾歲開口喚我父王,不記得牧朝甚么時候學會得走路,不記得牧陽為何喜歡上引兵從戎,不記得牧炎幾時開府封的王!我不記得了,我是如何當上的皇帝?我是甚么時候迷上的道門仙術?我不記得,因何而與端王兄生隙不睦?我我甚么也記不起來了!”爾后,竟大聲“嗚嗚”哭起來。
他這一生耽于夢境虛幻中,一心只求長生。而此時,夢碎而醒,恍如再世為人。只是,當年天驕之子如今已是垂垂老矣,行將就木!
“皇上!”倪居正忙從軟墊起身,行過去扶住他。一邊輕喚“皇上,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見永華帝這般心傷絕望,他心中悲戚何嘗少了?
永華帝淚眼婆娑,重重嘆了一聲,轉頭看向倪居正,輕聲笑道“居正,你竟也成了一個糟老頭子了!我還記得初見你那年,你尚夠不到床上的帳鉤,每次我寢下,你都要請大太監來放下帳鉤的。呵呵呵呵”他后面的“呵呵”卻是哭出來的。
聽永華帝講起舊事,倪居正也是老淚縱橫,一邊扶他往龍椅上歇下,一邊輕笑道“自宮里到華王府,又從華王府回宮里,老臣守在皇上身邊已五十二年,自然也是老了。”
“居正,朕實在對你不住,甚么也沒給你。”永華帝靠在書案的龍椅上,慚愧道。
“皇上,臣是個太監,又無子嗣,要那些身外之物有甚么用?蒙皇上恩賞,老臣多年列內官之首,哪里還缺甚么?能時刻候在皇上左右,已是我莫大的福分。”倪居正笑道,心中想起一事,覺此時正是良時,乃隨口言道“要說對不住,皇上真正對不住的,僅端王爺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