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坐下罷!”見人已到齊,法相揮了揮衣袖,哀聲嘆道。修禪四十載,他還是不能做到古井無波,“阿彌陀佛,和尚還是禪心未定。”
苦禪寺雖出了懸月這個當今武林第一高手,卻是實打實的佛門禪宗,每日卯、辰、午、未、酉、戌六個時辰例行講禪、誦經。現下乃未時末刻,午禪才畢,法相便令弟子把法字輩的大和尚都叫到了小禪堂,顯是有事商議。
所謂大和尚,是指各監院的首座、長老,而不是年齡大的和尚。
苦禪寺監院有十,分別是舍利院、戒律院、達摩院、常住院、龍樹院、羅漢堂、般若堂、心禪堂、濟世堂、藏經閣。各院皆有一個首座、一個長老,兩個大和尚。
孝州位于黎民、駐北、冰湖三郡交界處,因著境內的天柱山而名聞天下。
說來,天柱山不過五百仞,算不得多高。雖然山體雄奇,氣質渾健,卻仍不足以掙來這累累盛名。其之所以成為天下佛徒競相朝拜的圣地,因著的便是山頂的千年苦禪寺。
道門成為國教不過三百三十年,而在以前的朝代,歷來都是首尊釋家的。苦禪寺雖然有些僻遠,卻向來香火鼎盛,來此禮佛的皇帝少說也有三四十個,乃天下禪學正宗,底蘊之深,實在罕有。
法字輩是苦禪寺第七十一代弟子,上三代是渡、厄、懸,下三代是真、慧、虛,除了藏經閣,住持和其余九大監院的首座、長老皆是法字輩,可謂苦禪寺的中堅。
“方丈師兄,發生甚么事了?”法通才在左首位落了座,便探首問道。
法相微微搖了搖頭,并未就答,而是往堂中僅剩四個空座,多看了一眼,又再嘆了一聲。法空是般若堂首座、法普是羅漢堂首座、懸月是藏經閣長老,那四空座,有三個是他們的。
“急叫你們過來,確是發生了要事。”法相正色謂一眾師兄弟道,“懸月師叔、法空及法普兩位師弟和六位真字輩弟子,皆在上河郡的屏州城遇害了!”言畢,雙手合十,輕聲念道,“阿彌陀佛!愿亡者早登西方極樂!”
眾僧聽法相言此,各個震驚非常,你看著我,我看著你,一時竟不敢相信。
二人久坐無言,一個不問,一個不言。
“漪漪好些了么?”終是夏承炫打破了沉默,他知道,妹妹一定和自己一樣很難過、很難過。
梅遠塵不知如何應答,他不會撒謊,也不想撒謊,唇角咂巴了幾下,只輕聲回道“漪漪已經睡下了。”自相識以來,夏承炫一直便如兄長一般照顧著自己,這時見他低頭倚著茶案,滿臉的凝重、凄苦,梅遠塵突然覺得他完全變了一個人,心里揪心的疼,“承炫,無論有甚么事,我自然與你一并承擔,你切莫把心事藏起來。”
夏承炫輕輕點了點頭,又輕輕搖了搖頭,沉聲道“我是頜王府世子,父王的仇,自該由我來報!待父王的靈柩回來,喪儀辦完,你便帶著漪漪去安咸罷。此事,你們莫要牽扯進來了。”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雖知夏牧炎絕非易與之輩,他仍下定決心要和赟王府拼個你死我活。這是一場沒有勝算的爭斗,他不想妹妹、兄弟遭遇甚么不測。
乖張的表象下,亦跳動著一顆赤子之心。
“承炫”梅遠塵輕輕喚著,聲音有些沙啞,“承炫,你說甚么胡話!我是義父的義子,你我雖非親兄弟,卻情同手足,自然有難同當。義父待梅家恩重如山,我便是豁出去命又有甚么?若不能報此血仇,我活著也不得痛快。”
他的性子溫潤敦厚,從不喜與人為惡。然夏牧朝被人陷殺,他竟是從所未有的憤恨,這兩日腦中所想皆是找出賊人報此血仇,以慰義父在天之靈。
這一年多來,梅遠塵與青玄相處頗深,潛移默化間,或多或少沾了一些他的道門恣意。
夏承炫抬起了頭,看向梅遠塵,目光復雜。“義父的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