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大雪過后,整個若州城都被染成了單調的白色。在那一片素潔的覆壓之下,誰還分得清哪里曾是象征生命終章的殷紅?
四野蒼茫,萬物蕭肅,大自然并不刻意的“毀蹤滅跡”之舉竟是如此天衣無縫,讓不在畫中的人們全然找不出絲毫破綻來。
綿連的陰霾讓天地看起來更加清冷,清冷得甚至已透出明顯的疲憊,那剛剛吹過梨枝的風便是它的嘆息。
若非喜寒鳥兒的偶爾幾聲鳴叫刺破了靜謐,這兒的確像極一個冰封的世界,連同時間也一塊兒被凍住。
先前武林會盟的場面有多盛大,眼下大雪封城的境遇便有多寂寥,加上其間死傷萬人的徐家兵變,這前后歷時竟不足月。
失落在每個若州人的心里滋生,傷感在城內每條巷道間傳染
瑞臨元年注定會是若州建城以來最安靜、最寡淡的一個年節。
承百年平順,歷六皇無戰,朝廷施政亦素來寬仁,一城的百姓倒真有些被嬌慣了。
“吱~~~呀~~~”
響起一道沉悶而綿長的聲音后,城門開了,一隊駿騎緩緩行出城來,向北緩緩行去。
雪雖暫歇,風卻更勁,吹得眾人身上的氅子獵獵作響,長發在風中亂舞狂飛。隊列中一粗獷青年漢子勒住了馬韁,指天罵道“賊老天,非是要冷死人么?”
“這會兒悔了罷?早前的彪悍勁兒呢?說了不要跟過來自己非得來。”他前邊兒行著一匹棗紅高馬,上面騎著個粉衣少女,聽了他的怨懟,不禁回首斥道。
“就這妹子沒良心。”漢子緊了緊氅袍,沒好氣地嘟囔了一句。
二人身后的梅遠追了上來,謂那漢子道“布琛大哥,我這囊袋中裝了幾斤熱酒,你且喝上幾口御御寒。”
易布琛剛伸出手要去接酒囊,便瞥見易傾心臉露鄙夷望過來,忙又悻悻收了回去,不屑道“適才出門急了些一時沒適應罷,用得著熱酒取溫?”
說完這話,甩了甩韁繩,驅騎行到了隊列最前。
見過冉建功后,梅遠塵原是想著次日便出發去都城的,趕巧不巧,當夜便飄起了鵝毛大雪。
臨近年關下雪倒也尋常,只是沒想到這場雪接連下了小半月,幾番梅遠塵拾掇行囊預備出門,雪勢又不討喜地大起來。
城外雪層
已積四五尺厚,遮蔽驛路,便是常年往返此間地驛卒也辨不清南北,遑論梅遠塵這樣的新路客?
是以,數次梅遠塵要冒雪出城,都被冉建功、易麒麟、湛明幾人勸住。
“張遂光的人還指不定在哪設伏呢?這么厚的雪,一旦被圍住了,看你待要如何脫身?”
總算是徐簌野的那句話把他給勸住了。
的確,梅遠塵自知最大的倚仗就是步法和身法,厚雪覆地不利行,若九殿和鹽幫有心設伏還真不易防備,倘使陷入泓石灣那夜的境遇,行步落腳受阻,絕難以再保命了。
徐簌野的話不僅給了梅遠塵當頭一棒,也給了冉建功、湛明他們一個警醒。
原本若州歷經戰事,局勢初定,真武觀和御風鏢局都有意留在此間一段時日,好些未竟之事,由他們出面比政司衙門或白馬軍要更適宜。夏承炫給冉建功的密信之中也有提及,江湖事江湖了,未到不得已,朝廷不要直接涉足其間。
江湖不比衙門,更不是軍中,它更像一個大泥塘,一旦伸腳進去,再如何小心行事也少不了沾染一身泥濘。
然,夏承漪的病情和徐家數千人的去留皆是不可拖延的大事,梅遠塵既鐵了心要走,湛明他們也不好再勸。
“易總鏢頭、湛明觀主,你們且去,有金掌門、嚴掌門幾位前輩在,這里出不了大亂子。”云曉濛的話堅定了易麒麟、湛明與梅遠塵一同北上的決心。也不挑日子了,慶竹之聲剛起,一行人馬便從徐家客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