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皿當盤,金器作碗,珍饈佳肴堆滿桌。
半尺玉樽,盛酒如盞,御賜國釀溢杯淌。
雖不是皇帝,無始道人今兒卻比皇帝還享受,不僅呼喚徒孫們給自己備了這一桌國珍宴,甚至盛具也非得拿了專供皇室的器皿才罷。
用他的話來說,既是圖享受,那便來足全套的。
還有就是,“那些金碗銀盤甚么的,幾年也用不上一次,放在庫房吃灰,那叫糟踐了東西。”
最后那句話更是堵了所有人的嘴,“你們都是我的徒子徒孫,只要你們幾個不去外邊亂說,誰知道這一樁事?”
得,誰要再勸,往后這事要真傳了出去,那便有洗脫不清的嫌疑。
誰敢勸?誰還敢勸?
幾個老道士只得屁顛屁顛親自張羅開來,在內殿伙房忙進忙出的。
是的,無始選的用膳地兒不是在膳廳,而是在伙房,臨著大灶臺的一間小屋。照他的話來講,菜肴剛離灶,里邊的煙火氣最濃,在山珍海味缺的就是煙火氣。
“嘿,梅小子,這些年我的確是吃了你不少好東西的,今兒這一頓就算咱兩清罷。”無始道人伸爪,哦不,是伸手從桌上金器中拈起幾粒老蟬酥,一邊往嘴里送,一邊看向梅思恩,滿臉得色道,“瞧這桌,都是大補之物呢,你虧不了!”
就市價而言,桌上隨意一盤菜也抵他過去所偷食的百倍不止。
梅思恩卻似并不在意,他仍沉浸在快要找到外甥的喜悅中,隨意回了一句:“入城后不是吃過了么?我不餓,你自己吃罷。”
酒肉不過穿腸之物,他一向不耽迷于其間,否則也不至于這些年甚么好的都留給了無始。先前聽了湛字輩老道們七嘴八舌一通說道,他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快些下山去和外甥會合。
“湛乾、湛離、還有你,湛那啥的,你們都過來吃一點罷,別光看著啊。”一個人在桌邊扒拉了好一會兒后,無始總算良心發現,想起了旁邊伺立的六位老徒孫。
“不敢不敢,徒孫不敢與太師父同桌而食。”湛離往前行了一步,苦笑著答道。
湛乾等人聽后紛紛點頭,深以為然。道徒雖不如世俗那么重勢禮法,可眼前之人的輩分實在太高了,自然就令人肅然起敬。
不過見識了無始的吃相后,他們大概是知道何以太師父/太師叔他老人家這三十幾年間身形發生了如此大的變化。
世間眾生但凡特別能吃的,不論是豬是牛還是人,就沒見有瘦的。
無始道人瞄了幾人一眼,笑道:“還跟我客氣,來,都張嘴!”
他一邊說著,一邊伸著油膩膩的手從金碗中抓起一把老蟬酥,照著六個徒孫臉面甩袖輕輕一擲。湛乾等人只覺眨眼的功夫便有一花生米粒般的物事飛到眼前,還未反應過來,它便鉆入了嘴中順喉入腹。
一氣呵成,絕對令人連味兒都嘗不到。
湛離幾人均是一副哭笑不得的形容,心想,“太師父/太師叔,你老好歹讓我們嘗一嘗是啥味啊!”至于老道展現出來的“乾坤定”神功,他們倒是并不十分驚訝。畢竟,無始連“返老回春”這種逆天之事都能辦到,武學上再有任何成就那都是見怪不怪。
道門中,長生不老才是正途,武技再精再高-也不過是末法之道。
“咯,這奇珍異食你們現在也吃了,嘴巴可得管嚴實點兒。”無始道人抬頭咧嘴笑道,說完,又低下頭從一口湯皿中抓起一顆心形物事,狠狠咬下去。
雪國有千里雪原,雪原上有吊睛白虎,有醫者言,白虎心曬干入藥可治心絞之病。雪國與大華交好之時,朝廷易禮,雪國供獻之物中便常有白虎心。
真武觀得朝廷倚重何止百年,這白虎心為觀門庫藏之物自也就不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