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玉瓊閬苑拾掇了一遍,已至子時。紫藤顧不得饑腸轆轆,又一路小跑到夏承漪的寢居。云曉漾交代過,每日的四次按揉助于通血活絡,于長公主日后的康復大有裨益。
回到憩所,已是深夜。
紫藤雖只是一個丫頭,然,多年來一直頗受冉靜茹、夏承漪喜愛,在府上倒也有一進屬于自己的小院落。
雖不可與玉瓊閬苑相提并論,但也并非方寸之地,除了閣樓、廳廊,甚至也有假山小池、亭臺花草,且位置緊鄰主居,靜謐非常。
院子是紫藤十四歲那年王妃賞的,兩年來,她已習慣把這兒當了家。夏承漪不見她人影的時候,她多半便在此間。
起早到此刻,也沒正經歇息過,可心里有個念著的人,睡意遲遲不來。
撩亮了燈火,擺好硯臺。
好些天未練字,墨汁早已干透。旁邊便有熱茶,紫藤也不講究,往硯池滋了滋,取過墨方細細研磨起來。
諸事妥當,小姑娘從屜中抽出紙張,攤開壓平,一副正兒八經的樣兒。
奉君當以忠,事上當以恭,待同僚以誠,視下如親族,約束于親眷;
持身必以潔,行事應自律,立志存高遠,治學須以勤;
每日為官必有憂,上憂朝廷乏困,下恤百姓疾苦,中間自省不足;
常有三戒,一戒驕奢,無使耽于資財酒色,二戒自滿,無使履職事不能盡,三戒貪婪,無使法度廢弛。
行有三不,一不恃勢欺人,二不恃理逼人,三不恃法壓人。
雖只一百三十四字,紫藤卻足足寫了半刻鐘,幾乎布滿整個紙面。
顯然,字寫得委實粗陋、臃腫,與她的容顏極不匹配。
“呵呵,此番這一百三十四字的梅府家訓我可是一遍默出。”她的眼眉微努、唇角微揚,相比白天,又多了幾分恬靜。
看得出來,她對自己的墨寶還是挺滿意。
錦州的噩耗傳入府中后,紫藤奉命去玉瓊閬苑收拾,《梅府家訓》便是在那時發現的。
“都是海棠姐姐寫的。”
兩百零二張,整整齊齊疊著放在海棠的柜子里。
想起此節,紫藤眼中隱隱泛起了淚花。所有對她好的人,她都記著。
“咚!咚!咚!咚!”
四響叩門聲,一重兩輕再一重。紫藤辨得出來,叩門的是她那個向來都不怎么靠譜的阿爹。
雖仍有些怨懟,可還是小跑著去開了門。說到底,那人也是她在這偌大的人世間僅存的血親了。
“他只是想幫我救公子,斷不會有意要害公主的。”
門縫一開,便有一瘦小身形鉆了進來。
“嘿嘿,丫頭!”干瘦老頭搓了搓臉,咧嘴笑道,“想阿爹了沒?”
見紫藤并不搭理自己,他又呵呵嘆道:“呵,不知甚時,你竟已這么高挑啦,越來越像你娘親了。”
老頭清楚,這些年來自己乍現乍離驟來驟去,女兒對他早已失望透頂,唯有搬出她母親,紫藤才會安靜聽他說上幾句話。
這一招屢試不爽。
果然,聽他說起自己的娘親,紫藤默默落了座。
紫符央在對座坐下,佝僂的身形看向紫藤,怔怔發呆十余息,眼中忽閃忽暗,滿是憐愛之意。
“丫頭,這字是你寫的?你幾時識得這么多字?”紫符央別過臉想要掩飾自己的窘態,卻不經意看到桌臺上未及收起的《梅府家訓》,老頭忙站起身,湊上前看,而后一臉訝異問道,“誰教的你?”
反正,他是不曾教過的。
紫藤聽了臉色一赧,快步行到桌案旁,擠開了紫符央,察看了一眼墨跡后緩緩將紙張收起放入屜中。
“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