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情相悅,亦需要言語。情深似海,也經(jīng)不得你一廂情愿的為她好。你為她做的那些事,她要全部看見,太難。”
“可誤會要產(chǎn)生,卻又太容易。若是不解釋,沒機會解釋,一個誤會,又生另一個誤會。”
“直到天人永隔,或許也沒有辦法將所有的誤會解開。兩情相悅,卻沒法兩心相知,實在是人間至苦。”
說到后來,像是在說他與林家三娘,又像是在說他自己與四叔母。
無論如何,四叔父是不希望他像他一樣,陰差陽錯與所愛的人錯過。他已明白了。
“我知道了,四叔父。離出征還有十幾日,我會同倚娘她說清楚。究竟如何,我與她決定之后,會和四叔父再商榷。”
四叔父只是點了點頭,吩咐他將剩下的手稿焚盡,自己轉(zhuǎn)身進了內(nèi)室。
齊思將那疊手稿拿起來,窗戶大開,一不小心被風吹落了一張。
那張信箋一直飄落到那幅尚未被取下的,四叔母一身紅衣,坐在馬上的畫像前。齊思把它撿起來。
原來這里不光光有四叔母住在嘉懿堂里的時候的手稿,還有四叔父寫給她的信。
“自永承五年與卿一別,年光去迅,已有十年之久。潘鬢消磨,疏髯似雪,年老之速,亦叫人心驚。夜夜盼卿入夢,惜彩云易散,佳期未逢。春酲困頓,酒徒蕭索,亦難覓芳蹤。”
“舊年錦書不至,鴻雁有意,奈何受制于人,困于他鄉(xiāng)。今日獨坐孤影小窗,明燭熒熒如故,感卿舊年之意,誠以書辭一一相和。”
齊思想再看看后來的那些,但終究沒有。應(yīng)該將這些看完的,是他的四叔母。
這是他們的夫妻密語,是他們分離之前沒有來得及說完的話。
這一片深情被他拾得,終究是毫無意義的。
他才將那些書信都投入到越來越旺盛的火焰中,四叔父便從內(nèi)室中出來了,手里拿著那件他常常穿的松青色的直綴。
他其實早已猜到了,那一定是四叔母做給他的。
四叔父對他說,“等到了葬我那日,別忘了替我換上這身衣裳。十年不見,我已非當年的少年人,但她大約還會記得這件衣裳。”
出征之前,做此不詳之語。但四叔父畢竟是四叔父,他一定不會有事的。
齊思沒有多言,恭敬地應(yīng)了是,拿了那幅畫,轉(zhuǎn)身出了嘉懿堂正房的門。
蜀中冬日,下了三日連綿的雪。青山黃葉,盡皆遮去,唯余肅穆的白。蕭索或是生機,亦隱藏在一片皚皚白雪中。
四叔父是主將,雖然住在軍營正中的大帳里,一應(yīng)供應(yīng)卻堅持與普通將士無異。
齊思進了大帳的時候,四叔父正一個人對著沙盤出神。齊思不想打擾他,在一旁站了許久。
直到夕陽的余暉散盡,夜色無聲的降臨,四叔父回頭,才發(fā)現(xiàn)了一直垂手站在一旁的他。
他沒有問他為什么過來,每一個初入戰(zhàn)場的少年,總是會有一點迷茫的。
“每一代誠毅侯的劍上,都有敵人的鮮血。即便是你祖父也不例外。容既,將來你也會是一個優(yōu)秀的將軍,是一個優(yōu)秀的誠毅侯。”
容既是四叔父為他取的字。思者,容也。常思既往,可儆將來。
齊思覺得自己受到了鼓舞,可沒過多久,他又有了一個更想問的問題。
可儆將來。錯事可儆,好事可儆,遺憾亦可儆。
“四叔父一生至此,覺得最遺憾的事情是什么?”
“遺憾的事?”四叔父輕輕笑了笑,“實在太多太多了,若要列舉起來,一生的時間也列舉不完。”
“遺憾南山花落,遺憾霽月難逢,遺憾多年征戰(zhàn),苗夷未除。遺憾歲歲年年花相似,但賞花人已不在。可最遺憾的,大概還是我自己當年的懦弱與退縮。”
“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