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出生,景玙就是昭永一朝最受寵愛的小公主。她有父皇,母妃,還有一個哥哥。
有錦衣玉食,有珠玉寶石,有她的親人們永遠都沒有限制的寵愛,和一直讓她過的很快活恣意的天真。
她的天真,和母妃對她的愛,是一起消逝的。
她生在宮里,不會長到七歲了,還不知道一面面朱紅墻之中,一個個著綾羅,飾珠玉的女子在想些什么。
她一直都以為母妃的昭紓宮是世外桃源,每次她一踏進宮門,看見滿宮的花草,看見抱著雪花含笑看著她的母妃,她就什么都不必想,也不必害怕了。
母妃的性子軟和,哥哥也是。所以他們是從不與人起爭端的,可就算他們已經這樣退讓,皇城中的風雨,還是吹到了昭紓宮里來。
她永遠都忘不了那一日。她好好的上著課,忽然聽見了那個消息。
她心里什么念頭都沒有了,她只知道她要往前跑。往常她和朱檀姑姑說說笑笑,心中盛滿期待,很快就走完了的宮道,原來居然是那樣長的。
頭上的珠花太重,她干脆的把它們摘下來扔掉。身上的衣服束縛著她,她也全都不想要。
她只希望她能快一些,再快一些,在宮門前見到母妃,看到她還抱著雪花,笑著等著她下學回來,告訴她只是那個丫鬟傳錯了話,她什么事也沒有。
而后她就可以窩在母妃懷里,和她撒著嬌,要她再送自己一對那樣的珠花,再給自己做一件衣裳。
她丟掉的那些,都是她生辰時,母妃送給她的禮物。
她跑進昭紓宮的時候,殿外沒有什么人,很是安靜,就和平日里一樣。只有她的哥哥站在殿門前,看起來有些焦急。
他什么也不做,她要進殿里去,卻還要攔著她。她就是從那一日開始,開始從心底里看不起他的。
一個皇子,母妃與她腹中的弟妹為人所害,他什么也不做。別人讓他在殿外等,他就老老實實的一直站在殿外。
那一日她其實真的恨極了,恨極了他的無能,也恨極了自己的無能。
到后來,她也明白了,最應該恨的,是她父皇的無能。他不該將母妃捧的那樣高的,他是帝王,可他好像不知道帝王也不是無所不能的。
他說他最愛的是母妃,可后宮中開過的花朵,齊淑妃,白昭儀,黃婕妤,每一年都不會比前一年更少。
帝王薄幸,即便是對自己的發妻也是如此。
敕勒使臣進京求娶公主的那一年,她曾經在他的內殿里偷聽到他和皇后說話。前一夜她夢見了母妃,所以在他那里尋求安慰。
他好像忘記了她還在他的內殿里,就這樣和皇后說起了話。
那一日的皇后穿著朝服,戴著鳳冠,跪在他面前。她求他不要把自己唯一的女兒嫁到敕勒去,為了這件事,她連后位也可以不要。
父皇有許久都沒說話。皇后立起身子,將鳳冠摘下,而后將朝服也脫下,折好,放在面前的青磚地上,磕下頭去,一直在等待著他的回答。
他終于開了口,“皇后應該先和武寧侯好好商量才是。武寧侯今日在前朝力主將貞惠送往敕勒和親,怎么入了夜,皇后卻又這樣求朕。”
他的語氣很嘲諷,比香山行宮里的夜風還要冰冷。
皇后沒有抬頭,“敕勒使臣求娶公主,眾臣主張以嫡公主和親。臣妾自請去位,余生入長寧殿帶發修行,只求陛下能將臣妾的貞惠留下?!?
他的聲音又響起來,“皇后既然知道眾臣主張以嫡公主和親,以示燕梁對敕勒求親一事的重視,貞惠若不再是嫡公主,和親一事,又該如何呢?”
“貞靜的母妃,也是皇后?!被屎笤谖?,卻將逝者追封皇后,她是他的結發妻子,他從沒把她看在眼中。
父皇有些煩躁起來,邁步向著殿外走,“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