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四天,秦蒼不眠不休。夕詔幾乎全身是傷,高燒不斷,不停說胡話。主要的出血點是左肋,沒有傷到肺腑,可失血太多。夕詔身上有許多奇形怪狀的舊傷疤,層層疊疊附在緊實的肌肉上,十分可怖;心肺也有被震傷留下的痕跡,經此,竟引起了舊疾復發。
紗布換了一層又一層,止血消炎縫合,針對咳血、心脈受損的藥一瓶一瓶地用。煮粥、熬藥、檢查、測量,秦蒼知道自己此刻不能停下來,絕不能停下來。她必須逼迫自己集中精力做事,不能想那個“萬一”,那個“萬一”自己承受不起,就算想想也會崩潰的。
好在家里藥材足,內服外敷,有條不紊。第五天太陽升起來的時候,夕詔總算是退燒了。
秦蒼稍微松一口氣,將新煎好的藥放在桌上晾晾,想一會兒喂夕詔喝下去。這口氣兒提了太久,自己坐在床邊,感覺眼皮有點重。陽光灑在身上,特別暖和,滿眼昏黃……
滿眼昏黃,陽光灑在身上,特別暖和。
秋日佛堂,銀杏一地。
周遭的聲音就顯得越發刺耳“他是怪物!”
“怪物!”“怪物!”
“那天我們都看見了!你能跟寺里的烏鴉說話,還能調遣飛禽走獸!”
“怪物!”“怪物!”
“他從小就不正常,不然怎么會被拋棄?況且一個棄嬰被扔在深山,為何沒入虎口!夕染長老就不該把你抱回來!”
“怪物!”“怪物!”
“他與豺狼虎豹就是一伙的,要不為何他這么大了還不會說話!”
“怪物!”“怪物!”
接著就有人帶頭朝中間四、五歲的小和尚仍東西。一個人扔,兩個也跟著扔一開始,只是幾個人試探著,扔些不痛不癢的物件,過一會這物件就變成了地上的石塊;一開始也有許多人只是圍觀的,過一會,所有人就都極端憤怒起來,仿佛他們各個都目睹了小和尚的“怪物”行徑,要將其繩之以法。
“怪物!”“怪物!”
一群小僧人,穿著佛祖的衣裳,做著魔鬼的勾當。
不一會,中間那個只4、5歲的小和尚嶄新的衣服就印上泥土,一道道血口子綻開,血從頭頂流下,在勝雪的肌膚上十分顯眼。小和尚抱著頭,縮在地上咬著牙,大眼睛恨恨,卻一聲不吭。
“住手!”一個身著麻布衣,背著藥籃子的小女孩跑來。她費力擠進人群,張開雙臂,將蹲在地上的孩子護在身后“你們欺負人!我要去告訴夕染長老?!?
“拿長老來壓我們?”帶頭的小僧人并不被唬住“我們今日說的話有憑有據,別說是長老,就算是大司命們來了,我們也敢這么說!”
“就是,況且我們這里這么多人,還能冤枉他不成?再說,這是我臨南佛門內之事,與你個沒爹爹的有何干?”
“你真笨,我當然有爹爹了!誰都有爹爹,難不成你們有人是從石頭里蹦出來的?”小女孩咬字清晰、不緊不慢。身著樸素,可那睥睨天下的氣勢,不是人人都能學來的。
“你敢說我們笨?來!一起打?!毙∩伺瓪鉀_沖。
“你敢!我可是公主!過段時間等我爹爹接我回家,就讓他把你們的牙齒統統打掉!”
孩子們聽了都有些畏懼,不再動作。領頭的一看“軍心動搖”,趕緊干巴巴一笑,掩飾慌亂“大家別信她的!你都六歲了,可曾見過你爹爹一面?還公主呢?騙人!”
“我沒騙人!”
“你有!”
“昝為!又在作什么?”不遠處聲音響起,小僧人們紛紛回頭,之后齊齊為走來的人讓出一條路。
“度斯師兄?!?
“是度斯師兄?!?
昝為的氣勢頓時消得無影無蹤“師兄,不是我……是夕詔,是夕詔他……他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