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正常,你正常?明日要抽背的佛經可記熟了,佛法可抄寫了,庭院可打掃干凈了?昝為,我不論你是誰,又或來自臨南哪一族,入臨南佛門,作惡便要受罰。”叫度斯的小僧人也不過比旁人長幾歲,可行事做派已是持重“若是不想關禁閉,就都馬上離開。”
昝為氣鼓鼓,卻不敢再頂撞同輩中最有聲望的師兄。低頭說一聲“是”,也不行禮,轉頭就跑了。看頭兒都嚇跑了,孩子們三三兩兩散去。
度斯將地上兩個孩子拉起來“夕詔,你的傷得包扎一下。”
受傷的小僧人抿緊雙唇,衣袖上鮮血浸著泥沙。他恨恨看著腳背,不看眼前人也不作答。
小女孩很堅決“你流血了,得包扎。”說著,不管小和尚的抗拒,也不管從藥筐里掉落的銀杏果,一把拉住小和尚的手“你,跟我回家包扎!”又抬頭看向更高的度斯“你,也跟我回去。娘親今日上山采藥不在家,你來給他包扎。”
漂亮的小和尚皺著眉,一把甩開拉著自己的手,一臉厭惡。
小姑娘一愣,繼而目光炯炯,再次捉住小和尚的手。
這次,她將手握得很緊,無法抽出。另一手一抬,就捏住小和尚白嫩嫩的小臉“不許你甩開我。”
“還有,對女孩子要主動要微笑,知不知道?我叫劉翡,你叫什么?啊,當然,我聽見他們叫你夕詔了,但是和女孩子要有禮貌,要做自我介紹。你不會說話,我可以教你。你會做吃的嗎?我做的海魚可好吃了……”
長滿青苔的長石板上,銀杏鋪了一路,踩上去咯吱咯吱的。
秦蒼睡得很不好,夢里也不太平,那顆光滑的顆粒又不斷變大,壓迫過來。醒得時候陽光刺眼,竟然已經是正午了。秦蒼趕緊看向床上。
竟沒有人。
桌上的藥碗空著,翻向一邊,秦蒼周身一涼,猛地站起來,可太多天的神經緊繃,頓時反饋為天旋地轉,眼前一片漆黑。
“醒了啊?小蒼兒?”
秦蒼緩了好半天,才看清夕詔笑瞇瞇地從廚房里探出身子。夕詔沒有穿上衣,腰腹被纏得嚴嚴實實。秦蒼看見紗布上有些透血。
“師父?”
“嗯?”夕詔炒著菜,劈里啪啦聽不清秦蒼說什么“你說說你,我傷成這樣你也不知道燉點雞鴨魚肉湯什么的給我補補。天天喝粥,天天喝粥!小僧我本來還想再躺躺,可是想吃肘子想得不行。哎,也怪我平時太慣你,想我一手好廚藝啊,你一樣沒學著。民以食為天,關鍵時候有毒沒用,得會做飯啊……小蒼兒,快來拿筷子!”夕詔一邊說,一邊轉過去繼續料理食物,鍋里冒出油煙,香氣傳到秦蒼鼻子里,秦蒼覺得一點胃口都沒有,有點想吐。鼻子也有點酸。
夕詔說了半天,身后卻沒有回應,于是回過頭,就看見秦蒼站在那定定地看著自己。
秦蒼已經14歲了,是個個子不高的小“少年”,人聰明又好看,一手毒天下無人及,一雙眼睛溫和澄澈又攝魂奪魄。夕詔想,我養的娃娃真不錯。可是現在,這雙直勾勾看著自己的眼睛在慢慢地、慢慢地流出淚水。
秦蒼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趔趔趄趄順著飯菜香,走到夕詔面前的。可是離夕詔越近,就感覺眼睛里止不住地模糊,擦了,又模糊,擦了,又模糊。不過還是堅定地看著夕詔,看著這個身上有無數奇怪舊傷的人,這個從鬼門關里走回來的人,看著這個六年間給了自己一個家的人。此時她說不出來話,不知道說什么,也不知道怎么說。只能定定地看著對方流淚。
夕詔感覺到秦蒼的身體細微地顫抖,蹲下來,收斂起臉上玩世不恭的笑,雙手覆在秦蒼雙臂上,輕輕說“蒼兒,我回來了,不要怕。”
“哇”得一聲,秦蒼一把抱住夕詔的脖子,這才真正大哭出來。感覺手臂上的溫暖透過衣服傳進來,聞見小院里的飯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