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酒好菜有何冒昧?只是秦蒼不知受何人所邀,當言謝與誰?”女子回禮,抬頭迎上對方目光。
眼前男人不到而立,身形高大、星目劍眉。頭冠與發飾上的水紋,唯佘駁與九澤接壤處特有;銀色暗紋袍寬松,未佩兵器。見女子到來,只牽牽嘴角,便已豐神俊逸。
可也正因這淺淺一笑,讓女子冷不丁想起李闊:北離那位霸道又隱忍的大將軍。自己見他時,李闊多半已知是末世之局,橫眉冷對,但自己卻并未感到恐懼。眼下,這人未露不善,卻怎么森森惡寒?
“你不知翠錦軒?”
還沒等男人作答,他身后立著的少女探出頭來。女孩十二、三的年紀,明眸皓齒,盯著秦蒼時,眼睛里止不住溢出好奇。
“知道。”秦蒼點點頭,一副“愿聞其詳”。
“你面前這位就是翠錦軒最大的老板,金老板啦。翠錦軒每推新菜,金老板便攜友人前來品評,今日邀姑娘來此,還望姑娘多多給些意見才是!”
“硯秋,不可無理。”
男人雖打斷了小女孩的洋洋得意,卻并無半分斥責的意思,對秦蒼解釋道:“我們江湖兒女,衣食父母賜其姓名,有翠錦軒后大家都喚我‘錦’;行商之人,奔波熙攘不過圖個阿堵物,為著吉利后改作‘金’。”
此刻他寧愿有失于禮也不愿告知真名,這一行徑引起女子警覺。要知當年黃烈就是另作身份,騙她差點成了西齊暗影。
且單觀此人,雖未持刀劍,可軍中痕跡頗重;但若說是一般兵者,又不乏儒雅;舉手投足禮數周到,加之能知曉自己身份。秦蒼想,就算他不是翠錦軒的老板,也該是京中哪家貴胄。
“金老板,久仰久仰!”既來之則安之,女子并不再追問,拱手客氣,卻壓根沒聽過這號人:“多謝小友提醒,秦蒼今日斷不會只顧大快朵頤,定要細細品悟。”
“請。”
不再讓,被迎上內里主位,摘下披風、拉過椅子落座。
圓桌極大,同時坐下十多人綽綽有余,卻只設了三張椅子,顯得空空蕩蕩。
“陸公子,你也請。”
秦蒼聽罷回頭,陸霆還跟在自己身后。
“不必了,我是少夫人護衛。站著就好。”
金老板似乎料到如此,并不在意:“這護衛一表人才,不愧是秦姑娘身邊的人。”
“他是我朋友。”秦蒼笑笑,心下卻念著剛才大霆子遞過來的眼神:凝重。
這時,外門被叩響。
叫硯秋的小侍女向落座兩人含首行禮,來到外間吩咐。接著,便有侍女貫入。隨之而來的,還有大量寒氣。
這是真的寒氣。秦蒼看見侍女手中銀盤托舉的器皿皆由冰凌而筑。
第一道是酒;冰觚透徹,內里盛米色液漿,內浸紫花瓣碎。第二道是冰圓盞;滿盤玉翠,外著素衣,內有少量肉糜開拓乾坤。第三道是冰梭盞;生魚肉壘作扇形,有煙熏香;封邊酥脆,內里藏汁。第四道是冰盞托;拇指卵石、花斑紋路,果香四溢。
全冰宴。
大冷天的,實在難說多么友好。
“秦姑娘,”金老板解釋道:“今日酒菜皆是翠錦軒為今夏制作,若無誤,蕤賓過后便可為賓客奉上。還請姑娘一試。”
“金老板請!”
于是,在一番鑿冰煮茶的“咣咣”聲中,秦蒼不推不諉,與這位全然不認識、比一桌冰碴子還清冷幾分的“金老板”,開始了今日第二份晚餐。
品評過半,金老板將話題引向秦蒼。
“聽說秦姑娘才從北離歸來,北地苦寒,姑娘受苦了。”
明知秦蒼是從瑞熙王出使北離,卻一口一個秦姑娘,像是故意要將她摘出來。
秦蒼不咸不淡:“尚可尚可。”
“姑娘才從南山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