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禪杖,夕詔的力量依然非常人可覷。在層層人墻圍堵下,帶著秦蒼一路直下應門。通往地宮羨道的兩側歪倒著許多斗笠裝扮的僧人,不知道此前發(fā)生了什么。
旋緊地宮大門,一切復歸平靜。
秦蒼心中的疑問太多,然而當夕詔真實地立在自己面前,反倒不知從何說起。
“把這個穿上。”
夕詔先開了口。將自己的袈裟脫下來,遞給秦蒼。
秦蒼衣裙柔軟,黑發(fā)是簡單編起來的,右半身那些鵝黃底繡得雅致的淡藍色夏花已然不知被誰的血全染成了紅。
“我不冷。”
秦蒼拒絕,僧袍卻還是被裹在了身上。
其實那只是一件土灰色的粗麻外袍。在秦蒼的記憶里,夕詔和“質樸”二字是沾不上邊的。他的各種東西都是珠光寶氣的,就連當年手中那根枯木禪杖都被掛上了許多莫名其妙的裝飾。現在想來,之所以夕詔出現時,自己心里有憤怒和心痛,大概是與這件破破爛爛的袈裟關系甚大。
見人執(zhí)意,秦蒼不再推脫。袈裟補丁連連,在夕詔身上顯得短小,可是到了秦蒼身上異常寬大:回頭一看,后擺險些拖地,袖子也沒過指尖,正想挽起來,卻被夕詔攔住。
“合適。走吧。”
隔著衣料,他握住秦蒼的手腕。
這之后是將近一個時辰的不停行進。
“師父,方城難道不該在陵寢棺槨之上嗎?怎么走了這么遠還有路?我們要去哪里?”
秦蒼知道西齊帝王冢特殊,陵寢中不止一位安息者。可是所行之路不斷延伸,早已超出剛才陸地所見建筑。
“累了嗎?”夕詔不答。
“倒也不是……只是,你就沒什么要解釋的嗎?”
“關于什么?”夕詔拉著她往前走,并不回頭看。
“……之前印芍那些人是你殺的嗎?與王陵有關的人。”
“不是。”
“可……”
“和你分開以后,我?guī)缀跻恢鄙钤诘叵隆!?
“‘地下?’……包括北陸懸泉的那個地宮?”
秦蒼問完,感覺腕上力道隱隱一緊。
“嗯。”
“那根禪杖真是你的?你去那里做什么?我在地宮下見到許多詭異……那里有‘三瓣一尾’的圖騰,符文也與我們在常蛇古剎旁見到的一樣。而且我總覺得那里的場景我很熟悉。師父,你知道為什么嗎?在北陸,我遇到了能和我制出同樣毒素的人,她是九澤暗閣之人。制毒也好、解毒也好,我從未與外人道,甚至許多方子、步驟連你也不知曉,更何談旁人?研制毒素步步縝密,稍有差錯絕不可能成功;即使煉成,因人不同、效力變化萬千。況且我所制毒、所養(yǎng)蠱,皆引我血。既然如此,怎么會產生一模一樣的東西呢?還有陳燁,她說是你不要我來找你?為什么?還是她說了謊,對不對?你許了她什么承諾?我總覺得她從前就認識我,比認識你之前更早……我說不清楚那種感覺。還有,師父你是不是知道關于我的……”
秦蒼想說“身世”,可是話未出口夕詔便似乎猜出她想問什么,突然停下腳步。他回過頭,垂下那雙狐貍眼打量秦蒼的表情;秦蒼因為問得急,整個人隱隱發(fā)顫。地下陵寢空曠,她的聲音回蕩在兩人周身。
夕詔稍微彎下腰,用雙手扶住秦蒼的手臂:“這么久不見,這么多問題等著我,怎么不知道先問問為師過得好不好?”
秦蒼愣了一下,腦海里漫天疑問被止住,她不明白夕詔的意思,但遲疑了一下,仍舊乖乖照做:“……你過得好嗎?”
夕詔點點頭。
問題是他叫她問的,但他似乎只是不想讓她觸碰什么,并不是真的在乎這問題本身。
他的目光與從前一樣,卻又不一樣,秦蒼說不清里面多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