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道,不加喪。
如果秦蒼提早幾月與崔謬相識,這人定會強調這曾是古時交戰最重要的軍禮之一。
世事變遷,后世許多君王、主將即便是為了昭示仁慈,從而獲取更多有識之士的擁護、更好的安坐霸主之位,也會適當遵循道義、延緩戰事。
可是豫楓嶺沒有這么做。
亂世中,輿論的作用被大幅削減,一城一邑才是安身立命之本。
王知意的死訊快速傳到豫楓嶺,豫楓嶺在接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就向樂云東南發起了進攻。
照常理說,從豫楓嶺西北謙北開拔,往樂云東南方向是一個不太好的進攻路徑。
從謙北到鹿澤,所經多歧路。尤其進入樂云之后,遍地水澤、叢林,路狹且多雨水,易設伏卻難攻。
豫楓嶺打得是一個速度:在王知意喪葬期間、在鄺越侯未歸之時,樂云南北營群龍無首,援兵救助不及,若能在短期內攻占樂云府衙、掌其祿秩,則乾坤既定。
然而務速必有不屬。
從謙北出征時,豫楓嶺原本已屯集數月的大軍,突然因內部人員問題不能即刻出征,從而被迫將第一批進攻人數減少至計劃的三分之二。
又有在崎嶇蜿蜒的山路上,即使是剩下的這些人也被迫排列成狹長的隊形;進入樂云東南后,隊伍更是擺不開,無法列陣防御,不僅失卻了人多的優勢,還需時時提防沼澤、山林后可能的埋伏。
樂云關閉三年有余,許多路途因無人跡而廢棄,雜草叢生,水澤也改了道,原先的圖案很難發揮實際的指引作用。而豫楓嶺發兵匆忙,即使是有心派遣探子、培植間隙,卻也需要時間,至少第一批入樂云的隊伍沒有獲得任何有用的消息,他們只能抽調部分人為先軍,冒險簡行探路,再折返相告。這樣一來二去時間大量損耗。
隨著入境時間增加,人心愈發慌亂。
一來,時機轉瞬即逝,出征的隊伍不知樂云在自己耽誤的這段時間里,是否已準備完全。二來,地形坎坷,糧草、補給、醫療難以為繼。先頭部隊竟多日與后方失去聯系,孤軍深入,恐懼愈發被放大。風兵草甲皆能撼志。
這對于豫楓嶺來說,是一個危險的境況。若此刻樂云守軍兵分兩路、前后夾擊,前據險埋伏,后斷其東南通路。即便有嬰冬軍助力,也難說勝負。
然而,對方之所以敢于冒險,就如秦蒼前幾日闖入南營向裴岑敘述猜測的一般:樂云的“軍機”早已失卻。
豫楓嶺府衙里、臣服新坤的勢力中早有人核實:樂云的確曾熔煉大量兵器鑄成金身佛像,并且這幾年里,南北營訓練時多用木質武器,連箭鏃都以竹尖削制。
樂云并非故意斂鋒藏銳,是當真無鋒銳!
出征隊伍士氣低迷,這時身在中軍、一手促成征伐的曾經那個威名赫赫的牙峪叛軍首腦的少子陽亟起到了關鍵作用。陽亟不顧個人安危,親率一小隊精銳疾行,快速來到整個隊伍最前,探清情況,帶領隊伍重新進發。
主帥身先士卒,使得軍心大振。三日后,抵達鹿澤的先軍在未遭敵方大軍攔截的情況下,整修一日,向鹿澤寨發起進攻。
鹿澤之戰,搶占高地者為優。
竹臺成了攻守雙方必爭之處。
秦蒼策馬趕到時,殺戮過半,原本蒼翠的茶山早已火覆血染。南北營中只有少數輕騎配合步兵還在抵御,然而人少勢弱,節節敗退。
秦蒼沒有看到裴岑,沒有看到關璈,甚至那日北城門外瘟疫詐尸時得見的北營幾位高階將領也未見身影;尚能行動的抵御者中多是年輕人,他們擋在揮著刀具、不愿讓侵略者踐踏家園的茶農身前,想用最后的力氣、最后一次保衛自己的故土。
可是豫楓嶺的先軍并不是好對付的,他們中混有大量來自嬰冬的將士。
這些人早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