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關下了兩場雪,天氣愈寒,李端抓著冬日暖陽的尾巴踏上了前往河會堡的路途。沈昭的任命文書亦已下達,此后其在偏關城則或可為一家獨大。
大周邊防文武相持之制只到路一級,墩堡以下并無文官,是以偏關守備皆掌軍、政、刑之事,權柄甚重。然沈昭人微言輕,雖居守備之位,實權卻未得盡握。
因而她并不急于同偏關城諸位官吏會面。直至薛柏一將巡檢名單交于她。
偏關城內有一處周圍數堡中最大的地下馬市,在整個岢嵐道西路中僅次于副總兵駐地老營城以及臨近清水地界的水泉營。
因此其內牽扯的軍官十分之多,周圍數堡皆引商販來此行商。又因偏關城毗鄰河保路,以致地下馬市中亦有河保路墩堡軍官插手。如此一來,便使情況愈加復雜。
其緣由在于邊防之地堡、路、道、鎮之間雖有上下級之別,卻無絕對的管轄權限,戰時堡、路軍官不聽從總兵調度之事時有發生,美名其曰“將在外令有所不受”。無戰之時雖不至于跋扈至此,卻亦屢有違之。
是以此次地下馬市一事,河保路軍官牽扯其中,縱使其職為守備以下,沈昭亦無管轄之權。且岢嵐道西路與河保路雖為鄰路,卻非友人,沈昭若出手,河保路參將必心生不悅,而西路總兵、參將自不會援手助之。
沈昭心中斟酌良久,最終決定將這部分軍官置于一側。而偏關城內的軍官——已有可殺雞儆猴之徒。
她沉吟少許,而后召集城中總旗以上官吏于府衙議事。邊防軍官體系十分松散,又因此地戰亂頻繁,是以少有廷議之時。
偏關城內駐軍數約兩千三百人,其中千總三人,分別指揮七百至九百人;把總六人,分別指揮三百至四百人;余下數十名總旗不等。大周軍制乃指揮使一下皆可承襲,因此這群人中老少皆有,許多總旗皆是青壯年。
及至沈昭到達議事廳時,其內已是人頭攢動,熙熙囔囔。由此可見,縱使早有軍民下達,眾人卻將此未放在心上,以致此刻對新任守備頗感新奇——善惡如何卻未明了。
已有眼尖的軍吏瞥見她的身影,連忙拉扯同伴的衣袖以示意,喧囂之音漸漸散去。沈昭則在一片靜默中由小吏領著坐到上首。
原有人心存不滿,欲挑戰沈昭的權威,及至瞧見其身側孔武有力的部曲時,便又噤聲。
這二人自來偏關后所立的赫赫戰功,在場眾人皆有所耳聞。而偏關之人好武,私下決斗之事時有發生,若一時不察,落了圈套,對方定不會手下留情。
沈昭不知他們細密的心思,只等廳堂中已然寂靜無聲時,才不緊不慢地開口,“今日使諸位于百忙之中來此議事,多添不便,對此深感歉意,還望諸位見諒。”
眾人不料她的態度會如此和善,然縱使如此,幾位千總卻未有應答之意,倒是數位總旗憂心惹惱了沈昭,以致受無妄之災,便連忙應和兩句。
沈昭倒不在意他們的態度,依舊面帶微笑,神色未變。“年關將近,李將軍又離任在先,此乃多事之秋,諸位素日亦政務繁忙,我便不費時費力,只長話短說,略提一二事務。”
她不等眾人表態,便微斂心神,沉聲說道“其一,邊墻修繕已近完工,其上武器置備需提上議程,其軍力分配亦需因時因地而易。”
偏關城墻已依沈昭之意變作兩壕三城,但其若不置篦籬、叉木,防御力亦會受損。
至于軍力分配之事卻讓眾人略有不滿,雖有換防之說,然偏關換防僅限于同部之間,即巡城者與守城者少有交換。而守城、尤其是城門此等肥差,誰愿輕易棄之!
沈昭可不管他們是何態度,只一字一句地說明自己的打算。又因言明長話短說,是以并不給其商談之機。
“其二,偏關城內外已修建校場數座,此后,無論巡城軍、守城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