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的辰時,滿城宮禁,凌云騎開道,寧昭在楊斐的親自護(hù)送下登上了皇城城樓,對著整個皇城宣讀了罪己詔,公布了當(dāng)年蕭登案的真相,并未越青離正名,追封其謚號忠烈。墂
在整個皇城陷入震驚與惶然之時,秦觀月并不在現(xiàn)場。
她在國子監(jiān)的那個院子里。
還是她頭一次見文三的那個院子,一方石桌,頭頂是那棵滄桑老槐樹,已經(jīng)完全沒了葉子,光禿禿的,沒有半分生機(jī),像是無力回天了。
秦觀月方放下一枚白棋,對面的鐘玉嫌棄地嘖了聲,“臭棋簍子?!?
她無奈一笑,將手?jǐn)n進(jìn)寬大的袖中,貼著暖爐取暖,“這么冷的天圍爐煮茶才是美事,下棋太凍手?!?
“你那手棋藝可無關(guān)冬夏?!辩娪衤掏唐乘谎?,低聲念叨著,“陰謀手段學(xué)了個全,琴棋畫是一個也沒學(xué)會。”
秦觀月謙虛得很,“鐘祭酒罵的對。”墂
“我可沒罵你——”
他話未說完,蕭聲便走進(jìn)了院子,將一張紙條交給了秦觀月。
鐘玉執(zhí)棋的手一頓,將棋子放回了棋盅,“看來這棋是下不完了?!?
秦觀月一笑,一邊收起紙條一邊起身,“能在臨走之前與鐘老對弈一局,我已心滿意足。至于這棋局,若他日有緣再相見,便再繼續(xù)吧。”
“只怕此生再無重逢之日了。”鐘玉慨嘆道。
秦觀月沒有說話,靜靜站在那里。
“世間萬物何其恢宏,而王朝興衰、草木枯榮卻不過一瞬之間。我老了,見不了幾年大羲的光景了?!眽w
鐘玉眼中帶上一絲欣慰的笑意,“老夫年輕時自負(fù)盛才世無雙,覺得普天之下再無我這般通曉天地之人,可后來卻覺得可與之言者不過一二?!?
“庸庸塵世,能得一知己太難,不想我當(dāng)年已過天命,竟還能在這皇宮內(nèi)遇到一個小友?!?
那年他在這老槐樹下獨自下棋時,宮越帶著一個十歲出頭的小女娃來見他,說是要他教一教。
他張口便要拒絕,卻聽那小女娃反問一句,“你能教我什么?”
他一怔,便說自己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間還知曉這滄瀾五百年歷史。
本以為那女娃會欽佩崇敬,誰知她輕輕一笑,問了他一句,“那你可知自己何時會死?”
他依稀記得那女娃臉上的笑意和自己身后投來的晚霞余照,將他這垂暮之年的老者與那初生牛犢的女娃的影子連成了一條線。墂
后來的事早已記得不清楚,但他永遠(yuǎn)記得自己當(dāng)時的心境,仿佛是世間上兩個苦思冥想的人終于碰了面。
“你生性自由,卻困于朝野,囿于權(quán)力,終究太過為難。望你此去順?biāo)?,一世無憂。”
“謝鐘老。”
皇城之上罪己詔剛宣讀完,皇宮上方就綻放了一只響箭。楊斐見到這一幕后立刻抓住了寧昭,暗中挾持著他下了城樓,命人打開了城門。
與此同時,大街上突然涌出大批京兆府兵,圍觀的普通百姓們被有序地帶走。一身黑色的精悍短打裝扮的邱子明走了出來,他腰佩長劍,神色嚴(yán)整而肅穆。
很顯然,這是一場有預(yù)謀的反擊。
寧昭雖被挾持著卻絲毫不慌,反而有心情和挾持著自己的人說話,“皇宮很快就會禁軍包圍,秦觀月逃不掉的?!眽w
楊斐架在他脖子上的刀刃緊了一分,割破了他的脖子,血順著刀上的血槽滑落在地,“那你跟著一起陪葬?!?
“豫州軍不駐京師,所以只認(rèn)虎符和韓迫,但禁軍卻是皇城軍,若無朕的調(diào)令,禁軍令也不過是一塊廢鐵罷了?!睂幷巡粍勇暽乩^續(xù)說著,“凌云騎再驍勇也無法護(hù)送你和秦觀月離開皇城。”
“樓冰河已死,若你愿將功贖罪,朕會封你為侯?!?
身后挾持他的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