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紅毛番人是什么人,朕怎么從未見過他?”朱由檢十分疑惑的放下了手中的千里鏡,指著坐在徐光啟旁側的泰西人,問著身邊的人。
他所在的御前作崇質殿的涵福閣,與卿玉樓遙遙相對,他借著手里的千里鏡,金尼閣、宋玉函、羅雅谷、湯若望四個人雖然都是泰西人,但是朱由檢還沒有臉盲到認不出人的地步。
黑色瞳孔以及偏深膚色的皮膚,黑色但是略微有些卷曲,高高的鼻梁,都應征了這是一個泰西人,但又不是他認知中的羅馬人。
王承恩小心的拿起千里鏡仔細看了半天,才緩緩放下說道“那位是卜彌格,昨日受邀來到了京城,原來一直住在在濠鏡澳門,大弗朗機和小弗朗機人聚集地。是他們在我大明的魁首,自稱遠東主教,上次的那份星表,就是他從濠鏡送到京師的。”
“這次進京,是因為薊門火藥局的事而來,兵部、工部前幾日部議,正在籌算新火炮的供需,是否需要從泰西購買火炮來補充薊門火炮局的火炮產量不足。”
“卜彌格給徐老師父的敲門磚是一份新火藥的配方,徐老師父引薦給了工部尚書薛鳳翔,今日也是徐老師父帶著一起參會的。”
“這個卜彌格,看起來很年輕呀。”朱由檢自言自語了一聲,抿了一口茶,工部和兵部的部議他很清楚,兵部對于火炮的需求,他們做了一個大概的估計,僅僅薊門四城就需要紅夷大炮近四十余門,而通州、昌平、宛平等地也需要不少的火炮,僅僅京師的需求就超過四十門。
僅僅薊門火炮局自建,完全不夠用。即便是大明原有的內署兵仗局以及工部軍器局,完全無法滿足這樣的供應。
因為大明的王恭廠炸了。
王恭廠在未爆炸前,是大明最主要的火器軍工廠,僅僅工匠就高達九千二百余人,還不算為了維持這九千工匠們的行政和后勤人員。
在天啟五年的爆炸中,大明的工匠、火藥儲備、軍器耗材都出現了極其嚴重的損耗,過了兩年,依舊沒緩過勁兒來,內帑、國帑沒錢,新的王恭廠雖然定了新的地方,但是沒錢,依舊擱置著。
三大殿修了三十年,這新王恭廠還不知道要修多少年。
朱由檢微瞇著眼,看著卿玉樓的晚宴。
筵無好筵,會無好會。
今天本來應該是蓮臺仙會的日子,但是因為白浮泉爆炸、十二家被滅門、構陷案,蓮臺仙會再次被推遲了。
而卿玉樓的宴席已經開始了。
整個卿玉樓的第三層,整整一層燈火通明,無數美人穿梭期間,但所有人都知道萬歲在隔河相望的閣樓里盯著,也沒人敢動手動腳,安分守己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每個人的面前都放著一張案幾,案幾上只有一杯茶,還有一雙鞋。
一名家仆穿過美人和賓客在徐光啟的耳邊耳語了幾聲,徐光啟點頭示意,對著空余的首位拱了拱手才高聲喊道“諸位,靜一靜,今日能到的都應該是到了,到現在還沒到的,怕是再也不能來了。”
這一句包含著威脅的話,瞬間壓住了場子,再也不能來了,大約都是進了北鎮撫司的詔獄里,進去容易,出來太難了。
“今天這個宴是萬歲舍得宴,無菜無酒,只有一杯茶。”袁可立看著終于安靜了下來,端起了手中的茶杯,繼續說道“還有一雙鞋。”
孫承宗拿起了手上的千層底的老布鞋,大聲的喊道“今天讓諸位來,就是換雙鞋,尚衣監納的鞋,結實的緊。”
孫承宗、徐光啟和袁可立將桌上的鞋子拿起來,自己將腳上的鞋子脫了下來,穿上了送來的新鞋子。
“敢問袁太保,這換鞋是何意?”一個官員怯生生的站了起來,拱手問道。
孫承宗抬眼看了一眼,是自己兵部右侍郎,聽到右侍郎這么問話,他冷冰冰的甩出一句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