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其君大夫是公子游歷四方時帶回來的,醫術妙哉之度令人生嘆,別說外頭的那些尋常醫士了,就是先夫人陪嫁留下府中的那位郎中的醫術也比他差了不知多少。
但楚大夫卻只奉行一條例,單單為公子一人診脈,就連先前大人身染舊疴之癥,也未能勞他動半根指頭。
但十一猜想,如今這位寧姑娘在公子心中此般重要,公子定會與楚大夫說道一二,請他前來就診的。
就算是請不動楚大夫,在裘城里費了不少心神力氣的安先生還在啊,為了公子的終身大事,他完全可以再赴一趟周華山,將人請出山來。
想定了心思,在心里頭替自家公子拿捏好了兩手準備的十一,便安心了不少。
……
不出意料,兩人中,最先醒來的是盛長寧,她醒來之際,眼眶仍是一股子澀澀的腫脹感,看著面前的景象,也有著片刻的恍惚。
緊接著而來的觸感,便是心口出仍舊難悸的疼,說不出的疼痛感,酸酸澀澀、又宛若拿了細繩子在傷口處磨研的疼癢。
眼眶和心口的顯然感覺,卻叫盛長寧陡然間又發怔了片刻。
十多年了,除卻徘徊在地府的那十年,長大后唯一一次叫她落淚的時刻,是被沈臨之一杯毒酒按押著送命之際。
那時的眼淚,是恨意是委屈,卻也不會叫她的心難受成這樣。
此間此情,是唯一一回。
盛長寧抬起眼眸,望著頂上那頂仍舊很新的幔帳,若此時恒娘在這兒瞧見她,必然能看清她的目光是零散無法凝著,瞳孔深處還透著絕望。
“姑娘……”
端著水盆進來的婢子是鳶微,她見著盛長寧已然睜開了眼,滿是歡喜地湊上前來:“姑娘您終于醒了!簡直快嚇死奴婢了……”
盛長寧的眸光未動半分,一字一句說話的聲音干澀而沙啞,“沈約……他呢?!?
聽著她這般的姿態和神情,鳶微先是愣了愣,又想到寧姑娘為了公子而哭得暈厥,她才反應過來,哭笑不得地道:“姑娘!公子好著呢,公子奔波了一路,只是太過疲累了這才體力不支昏迷了過去……”
掐著掌心的指尖陡然一松,盛長寧怔怔地回過眸子來,她的氣息有些不穩,“你、你說什么?”
“公子無礙?!兵S微怕她不信,又連忙重復了好些話,“只是昏睡了過去,請來的郎中已經開了安神定氣的藥方,說讓公子每日都要喝,服下半月便能將這耗費的神氣給彌補回來了!”
“他在哪兒?”
盛長寧掀了被褥就要下床來,“我要去看看他……”
“姑娘!您好歹再披著件衣裳?。 兵S微見她已經邁出了好幾步遠,忙從床架邊拿了件大氅追上前去。
如今已至初秋時節,天氣已然在慢慢轉寒了,寧姑娘又才醒過來,萬一一個不慎寒氣入體,又叫得這主子身子孱弱下來,公子和恒娘定要饒不了她的!
自那郎中走后,沈約原先歇息的寢室留給了盛長寧,恒娘便叫人將沈約扶至了北苑的另一1間屋子安置。
鳶微匆忙追了上前去,才將人堪堪攔了下來,替盛長寧系妥當了大氅,她這才領著臉色還有些蒼白的人前去沈約的房中。
沈約現下睡的地方是北苑的側室,北苑很大,可沈約不愛留客在北苑,因而除卻一個主閣被沈約當做寢室后,其余便還剩兩間屋子,一間是書房,一間則是閑置下來的。
現下,沈約就是躺在后者。
目送著盛長寧入了里間,鳶微想了想,便退至了門外去。
想著寧姑娘誤會公子不好了,而哭得暈厥過去,她便就開始有些對他們感同身受起來了,若要問世間什么最傷人,必定是情之一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