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迎窗,窗扉合得嚴(yán)實(shí),外頭只能滲得進(jìn)光亮來,外面的呼嘯寒風(fēng)半分透不到里面來。
簡年支看到掌柜畢恭畢敬地呈上來一物時,原本還頗帶著些散漫的眸光陡然寸凝住了。
掌柜的偷偷瞥見他這般神情,心中暗下慶幸著自己沒一時沖動,把外面的那位姑娘給哄走。
指尖捏著那個精致小巧的元寶,雕刻得繁復(fù)的花紋在他的指腹間按壓出了深痕,他輕輕轉(zhuǎn)了下手腕,便清晰如愿地瞧見了銀元寶底下刻著的細(xì)小二字。
錦華。
本是在他手中的另一塊元寶,已經(jīng)被他深藏起來,自從聽聞故人死訊后,他便再未將其開箱入世人眼。
所以說,眼下落他手中的這一枚,可想而知會是誰拿來的。
簡年支的黑睫微微輕顫著,他喉間有些發(fā)澀,“快把人請進(jìn)來!”說著,他又有些慌亂地起了身。
掌柜有些訝異,看著面前的男子又難過又在笑的模樣,他心底里已然是十分的震驚了。
這位東家,在玲瓏閣創(chuàng)辦之始他就見識過他的手腕,雷厲狠絕,性子還陰晴不定,他已許久未曾見過東家這般的失態(tài)模樣了。
話說回來,東家性子成了眼下這般,倒不是從一開始便是這樣的,要追究這個因果變化,好似還得回溯到十多年前了……
掌柜從簡年支的態(tài)度中,便可揣摩到外頭那位貴氣十足的姑娘,定是不一般的人物,他當(dāng)即應(yīng)了下來,步伐匆匆地退了出去,不敢有絲毫的耽擱。
看著掌柜很快地去而復(fù)返,回來后還是比先前還要的恭敬十足,盛長寧便知曉,簡年支是認(rèn)出了那銀元寶了。
掌柜引著她往后屋走去,盛長寧沒帶一人隨侍,就連立夏她都不許她跟著過來,穿過了曲折的長廊暗道,終于柳暗花明。
將她帶到了這里,掌柜便不知不覺地退了下去,盛長寧眼前是一片與方才的漆黑不同的光彩。
面前還有一道聲音落了下來,帶著些許的情緒壓抑。
“屬下簡年支,拜見殿下——”
盛長寧隔著廊下重疊的花巒,終于看清了在她面前跪了地,聲調(diào)哽咽的男子。
重遇故人,光影似在飛速如流水地退去,記憶仿佛又重新鮮活了起來。
買下玲瓏閣,把這間成衣鋪?zhàn)咏坏胶喣曛种袝r,她正值青春妙齡。
彼時,她尚且還是大楚唯一最尊貴的嫡公主,照例祭拜完了別院的衣冠冢,她買下了這間生意慘淡的鋪?zhàn)樱κ纸o了近衛(wèi)簡年支當(dāng)掌柜,自己則在每年難得出宮一次的時候,在這里偷得浮生半日閑。
盛長寧至今想起來,還覺得那時的陽光是極美的,阿南阿北圍在她跟前,折著花枝哄她開心,簡年支要忙著鋪?zhàn)拥闹棉k,又要回過頭來擔(dān)心小主子的安危,簡直忙得不可開交。
回憶漸漸淡去,看著面前還跪在地上的人,盛長寧眨了眨眼,上前扶起了人來。
簡年支是曾經(jīng)父皇給她的人,如今父皇崩逝,他只忠于盛長寧。
簡年支忍不住紅了眼眶,他抬眼朝盛長寧看去,看著她此時摘下面紗的面容時,眼底不由露出一絲絲的訝然。
“殿下,您……”
眼前的人給他的熟悉感,叫他并不能忽視,可她的面容卻也真真切切地與記憶中的那張臉,并不重疊。
瞧出了他眼中的錯愕,盛長寧并不意外,簡年支會露出這樣的神情,如今她的身體是盛長清的,自然與她原本的樣貌不一樣。
盛長寧微微一笑道:“阿年,阿北的青梅酒你可學(xué)會了?”
當(dāng)初,阿北親手制作的青梅酒最是香甜沁人,簡年支一度圍在她身邊,要偷偷地跟著學(xué),為了不讓旁人知曉而丟面子,兩人時常半夜里在長寧宮的外院摘青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