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暗,月牙彎彎地高掛在墨色的天幕上,朦朧的月色襯著這堂前景象空明澄澈,宛如水波蕩漾。時不時的,耳畔傳來寄聲蟲鳴。
楊靜環已跪了三四個時辰。
從午時起到現在,她就一直那么跪著,下人們不時投來異樣的目光,令她十分難受。
早已經過了晚飯時刻,她水米未進,如今頭暈眼花也不知道能不能支撐下去。還有她心愛的女兒,也不知道現在身子如何了。
大長公主這是故意給她臉色看,那她給蕭錦時立威,她心里知道,卻也不敢反抗。
“姨母。”不遠處,蕭錦時端著餐盒,娉娉婷婷地站在那兒。
月光映襯下,她肌膚剔透如玉,眉眼淡淡,如同隔著茫茫霧靄望著遠山。
這個外甥,楊靜環是越發地琢磨不透了。
樹影斑駁間,蕭錦時緩步而來,將手中餐盒遞了上去。
“姨母餓了吧。”
楊靜環動了動身子,似是沒了力氣一般,并沒有伸手去接。
王管家跪在一旁,退得更遠了些。
蕭錦時卻也不惱,彎下身子,輕輕跪在楊靜環身旁,替她打開了餐盒。
“過了用飯的時辰,廚房里只剩下些殘羹冷飯。姨母一向尊貴慣了,錦時怕姨母吃不來,便吩咐廚房做了些點心。姨母應該是餓了吧。”
餐盒打開,一股清香撲鼻而來。
各色精致的點心五六樣,被捏成花朵的形狀,五顏六色,十分可愛,旁邊還放著一碗小米粥。
“姨母吃些墊墊吧。”
“你想干什么?”楊靜環望著蕭錦時一雙晦澀難辨的眸子,忍不住開口問道。
如今落得這般境地,受盡府內下人們的嘲笑,丫鬟、小廝們又被換走了大半,楊靜環不信這都是巧合。
她這個外甥,從醒來起,便如同換了個人一般。
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見楊靜環不動,蕭錦時體貼地捻起一塊點心,送到楊靜環嘴邊,“姨母快嘗嘗。”
楊靜環戒備地退了退,避過了蕭錦時送來的點心。
“姨母不喜歡嗎?”蕭錦時見狀,放回了點心,拿起那碗小米粥,拿起湯匙舀了舀,吹了幾口,遞了過去,“那不如喝點粥吧?!?
“你到底想干什么?”
“唉,姨母何必跟錦時置氣,錦時今日中午不過是神志不清罷了?!?
神志不清?神志不清能用一天的時間,動了她在將軍府的根基?
楊靜環自然不信。
她目光悠悠,似要將蕭錦時看透,可蕭錦時明明還是那個蕭錦時,柳葉眉、青杏眼,驕傲高貴,像極了死去的華歆縣主。
蕭錦時動了動,伏在楊靜環耳畔,伸手輕輕拍著楊靜環后背,遠遠看去,明明是一幅子孝母賢的畫面。
可冰冷無情的聲音從那因失血過多而蒼白的雙唇中流出,“姨母,錦時做了個夢,夢見將軍府滿門輝煌化作過眼云煙,千里之堤一朝潰敗,而您與慕嫻卻獨善其身,享受著本該屬于蕭氏一族的榮華富貴。還有,”蕭錦時頓了頓,傳出的聲音越發空靈,“母親給錦時托夢了,告訴了她當年身亡的真相,以及,囑咐我,要好好對待姨母?!?
“哦,對了?!笔掑\時補充道“母親還告訴了我關于慕嫻身世的事,讓我好好幫幫慕嫻?!?
楊靜環瞳孔驟縮,一絲絲顫抖從骨子里傳來,因未進水米而略顯虛弱地臉色更加蒼白,“你…”
蕭錦時微微一笑,站起來,“姨母要好好照顧好自己,不要傷了身子。”
說罷,將手邊的餐盒往前推了推,行禮告退。
臨走前,她冷淡的目光往王管家跪著的方向掃了一掃,正對上王管家一雙驚疑的眼睛,“王管家該當好好反思才是?!?
沒等王管家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