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言仍然坐在車上,身體微微顫抖著,腦袋嗡嗡地響,安卓守拍著他的背說:“肝癌,晚期,媽媽不讓告訴你,怕你難過。”
他說:“前天晚上她離開了。”
他說:“阿言,你要堅強一點。”
安言將臉埋在掌心里,聲音哽咽著。十九的男生哭得像個小孩,這個孩子再沒有媽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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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亭里,也是這個十九歲的男生哭得像個小孩。他沒有媽媽了。
聽完安言的訴說,江戀走過去,她伸手輕輕拍了拍安言的肩膀,張了張嘴,沒說話。對于她而言,她感受不到安言的苦楚,因為這些痛她早就承受了,現在想來并不覺得有多難。
只是,安言的那種撕心裂肺似乎也感染了這個更為年輕的女孩。
良久,安言平復了一些之后她才說:“雨晴了,我們該走了。”
男生站起來,與她并肩,高出她兩個頭。
女孩問:“你要去哪里?”
“不知道。”
“你家在哪?”
“北京。”
然后,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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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是個雨天,天色暗沉,灰蒙蒙的,而此刻,就算是有太陽應該也已經西落了。城市中各色的霓虹燈熙熙攘攘,零零星星,江戀帶安言來到最近的公交車候車處,她說:“南邊可以去機場,北邊是市中心。”
然后走了。
都是大人了,去哪就讓安言自己決定吧。
江戀把啤酒和人都留在了候車處,自己打車回了家。她并不是一個愛管閑事的人,今天陪著安言,聽他叨叨了那么多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世界上悲慘的人多了去了,誰都可以被同情,但是,更慘的人都還在與命運抗爭,他憑什么要死不活呢,又有誰愿意去為不相干的人過多的駐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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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戀到家時,江淮并沒有回來。
這人在墓地匆匆忙忙就走了,丟下妹妹一個人,本來就很氣人了,現在居然還沒有回來,真的是,非常氣人!
江戀跟爺爺奶奶打過招呼,沒有過多停留,自己上了二樓,今天的事情……
今天的事情,雖不足以讓江戀設身處地,感同身受,但是,舊傷疤還是被撕扯出了一些裂痕來。
過去了那么久,都已經習慣了,但是不經意間拉扯開,還是會感到疼的。
看了一會兒書,江戀洗過澡便早早躺下了,因為喝過酒,迷迷糊糊有些頭暈。
是該好好睡一覺,按計劃,明天就該是去麗江的日子了。江自流和周敏竹曾報道過那個地方,并且在那里拍了婚紗照,那是一座美好的小城,是一個充滿感動的地方。
睡前江戀照例給哥哥打了電話,沒人接。
可惜這一覺睡得也不踏實,零零散散、斷斷續續,許多片段從夢中走過。一覺醒來,江戀自以為睡了好久,一看時間,結果才十二點,還不算太晚。
哥哥已經回來了,躺在沙發上睡著了,眉頭還鎖著。
江戀匆匆出了門。她有點擔心白天遇到的那個男生,跟個傻子一樣,丟下他一個人,也不知道會去哪,記得他說家在北京,大晚上的,應該不會回去了吧,那他住哪呢,也不知道帶沒帶身份證,有沒有錢。
想著想著,江戀皺起了眉頭,她本來是不想管這事兒的,但是剛剛那個零零碎碎的夢里,好像出現了這個人,不由來就有種不好的感覺。
還是去看看吧。
遠遠地,江戀看到公交車候車處排椅上坐著一個穿黑襯衫的男生,眉頭皺更緊了,不禁喃喃到:“這個白癡,真的是……”
真的是讓人不省心。
男生看上去是那樣的孤獨。在江戀的世界里還從未有過的惻隱之心,這時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