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色雖不復死灰,卻也沒好看到哪去,他知即將而來的春闈殿試廉衡勢拔頭籌,一旦入仕,他就會對他父親——敖廣一眾,針鋒相對你死我亡,多少次午夜夢回,他被“廉衡站他身邊牙眥怒目的一句父債子償”給驚醒。他今夜之所以挑起他去襄王府話頭,本想略作勸阻,以希冀他不去入仕,而今他這般決絕,自己身為仇人之子,又有何資格橫加勸阻。末了,這位善緣星君再加溫言安撫“衡兒若成惡鬼,為兄也必要,將你度化超生。”
少年低低垂頭。
敖頃心如針扎,無聲看著面前人,莫名探手,欲將他垂落眼前的幾絲碎發撥到一邊,然手剛近其面,青蠻二人拿著幾本燈謎集冊推門進來。雅公子凌空止停,一臉尷尬。
青蟬輕咳一聲,竟是斜眼蠻鵲。
蠻鵲表示一臉無辜。
青蟬心性澄明,觀察更秋豪入微,因而敖頃自己都尚不明朗的感情,早已被他這知心好友,洞悉個干凈。對此,這位青年三年來既想拐著彎勸敖頃打消“邪念”,亦變著法令廉衡更君子端莊,什么說話別總拖女腔,什么堂堂男兒理當壯又碩。因而這三年來,每逢廉衡在弘文館用飯,青年總明里暗里往他碗里夾添肥肉,一碗罷了再遞一碗,希冀著他能往胖、挫、丑發展,以減少對敖頃及其他師兄弟們構成的威脅。
然這一度,讓師兄弟們以為,是青蟬自己別有用心。
廉衡體念他辛勞,每每配合著吃到走不動路,還時不時日頭底往黑了曬,且這三年來,大半時間他都粘著副假須,甚至用菊九螺黛在他白面上,時不時畫層麻子。總之,怎么丑怎么來。
然,敖頃還是一往情深,世子爺,亦情不知所起。
少年金玉其質,冰雪為心。令人動邪念確實不難。管你君子冷子雹子,一概吸收。
明胤封王時,拒掉明皇賜婚,引發不少猜測,次年再次賜婚再度拒婚,勢必流言喧騰。因廉衡與襄王府過密接觸,導致外界訛傳日甚一日。襄王爺好“分桃之愛”“斷袖之癖”,明面上不說,背后里窮嘲。這讓半信不信的明旻,郁悶之下,時時抱怨他明胤哥哥不成體統,偶爾見面還總想挖他兩眼,直言他一點都不注意風言風語,更不該將廉衡招入府中,還兩拒賜婚。
醋意也是十分明顯。
然,一切流言,襄王爺皆置若罔聞。
在意流言,你就輸了。
且,他與這粉面少年真若傳出了任何不雅風聲,那又如何,王愾之下,氣度恢弘,他君子操守依舊不減一分。
從中觀得,敖頃對廉衡的心思,最初就輸在了君子坦蕩蕩和有禮有節及尊師重道上了。如果他能不那么害羞,不那么重視人倫,大膽一些,廉衡無疑會近他兩步……至于明胤,雖說贏在了無視世俗之眼光的傲岸及他宏大人格上,但也最后輸在了,他那宏大人格上。
青蟬的咳嗽聲令廉衡拾起蒜腦。
少年抬眸見側臉長手,眉心一簇,“呼呼”吹口熱氣,吹開那手,搞笑道“叫我女人明旻看見,不得玩命。”
敖頃大窘之下,失聲一笑,青蠻亦笑,這尷尬也就此翻篇。
接連三年,除夕之夜,廉衡都是在廉家堂吃了團圞飯,便奔往弘文館為崇門守歲。至大年初一,則蜷縮襄王府,無聲求明胤“壓歲”,沾他的光,盡數二十啷當的六英也開始年年領藏一大包歲銀。日子順遂的,令襄王爺一度,不想再參與朝堂紛爭。
然,太平總是短暫。
廉衡豪撞段明一事,經暗衛回府稟報后,明胤臉色漸白,未幾,貍叔秘信也進來了,大人物反倒釋然。
秋豪“段明到萬卷屋,今日打聽了兩件事,一是,段昌是否存活,二是,傅氏是否殘存血脈。”他頓了頓道,“段明每次入京,都會去找貍叔打聽段昌消息,因而一問不足為奇。但這二問,他以前從未打探過,此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