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手“您老先不急露鋒?!?
趙自培“你想開海貿易?”
周遠圖“早該開了啊?!崩先祟D了頓,長嘆口氣,“我大明坐擁四海,倘使朝廷節用以愛人,使民以時,各級官員又能清廉自守,廣開絲綢、瓷器和茶葉通商諸邦,豈能不富甲天下?何至于國庫虧空,量鑄寶鈔以掠民?正所謂‘片板不許下海,艨艟巨艦反蔽江而來;寸貨不許入番,子女玉帛恒滿載而去?!i]關,鎖住的,其實是我們自己?!?
眾人又是好一陣沉默。
末了,相里為甫也油然嘆息“‘寇與商同是人,市通則寇轉為商,市禁則商轉為寇,始之禁禁商,后之禁禁寇。禁之愈嚴而寇愈盛。片板不許下海,艨艟巨艦反蔽江而來;寸貨不許人番,子女玉帛恒滿載而去……于是海濱人人皆賊,有誅之不可勝誅者?!@是謝老,數年前一再申論的昌言,可惜非但無人理會,反遭下獄嚴誡。半年前,邵邕、楊孔岳給我來信時,也皆有提及此論,如今為人一提再提,開海,確實是時候了?!?
趙自培憂思忡忡“可倭患,嚴重如舊,真要開海,我怕……”
廉衡“開??隙ㄊ且_的,同外番互市的白銀流入量,是銀礦開采數十倍甚至數百倍,不消三年,銀儲足以保證。且這更能刺激民業,繁榮經濟。至于倭患,”廉衡望向相里為甫,終是恭敬道,“相爺既已綢繆三年,要不,給我等講講近況?”
相里為甫瞥他兩眼,這才望向眾人“邵邕楊孔岳,同周大人一樣,主攻海貿海禁,但葉岐和鄧英章,這三年,實際上配合著胡承汝,在東南積極抗倭?!?
趙自培周遠圖失口一笑。
趙自培“怪不得,自去年起頻頻聽到抗倭捷報,原來是猛虎獵豹早就奔赴了海上?!毖杂櫍蛄猓榜€馬爺啊,你可瞞我夠深啊?!?
廉衡瞇眼一笑“您應該說,相爺和襄王殿下,做大事,不屑予我等細商量?!?
在座三人一聽便懂,原來大業,乃由明胤、相里為甫聯袂成云。
周遠圖抿口茶,再問廉衡“不需我出面,那你要如何拋出開海這茬?”
廉衡緩緩道“一呢,七年前轟動浙中的‘爭貢事件’,替死官員里有一位叫陳言錄的,不巧,是我弟弟陳應時阿父,我呢,有冤必張,將此事調查了個一清二楚,涉事人除汪忠賢外,還有一直吃著巨額朝貢貿易私利的工部兩貪吏;二呢,殿下替晚學不小心捉來一個人,就是那位福建最大的私貿頭頭,梁道乾?!?
一眾瞬時啞寂。
錢輅回緩良久,方追問他“當真生擒了梁道乾?就那個臭名昭著的海寇?”
廉衡點頭。講真,他對明胤,已不知該付以何種感情了,即便自己對他有所保留,不予全信,可這位爺,愣是潛移默化中令自己生出“雖死難報”之念頭。他料定周遠圖回來自己要碰海了,便于事前醞釀近一年,一舉將梁道乾打了個措手不及,由九宮門千里密押回京,備自己留用,拋出今日所求。
較聰明、決斷力和行事周密度,他廉衡差其甚遠。
錢輅再度追問“那刑部呢?刑部你要如何動?”
廉衡“我有一箱上等純銀,產自嶺南私礦?!鄙倌甏怪鄄€,撮著手指緩緩道,“除刑部外,可能,還要禍及一位皇儲和個別勛戚。”
在座再是一怔。
這小子,這吃天的心啊。
廉衡“一旦開海入銀,加上私礦全部歸公,要不了三年,白銀儲備足以支撐寶鈔體系。寶鈔有了根基,民生才能維穩?!?
相里為甫“你既做好綢繆,叫我來,是為吃顆定心丸?”
廉衡點頭“論及了解陛下,無人匹敵相爺。因而我想問您,私礦一事,一旦牽連皇儲,陛下將會如何?是要枉殺忠臣還是罰子殺貪?”
相里為甫沉吟良久,反問“看你站誰的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