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只看吳嬌能不能狠下心。
很顯然她能。
老娘拼了!這碗藥既然是上官霽端來的,足見這孩子出生就得不到父親的關愛,還不如不生。本就不該懷!本就不該!一邊是個不被父親疼愛的肉團,一邊是星瀾的命,這有什么難選的?就當作從沒有過!
就當作……從沒有過……
吳嬌拿定主意,豪氣地端碗喝藥,大顆大顆眼淚滴落碗中,又被她吞入腹中。
上官霽雙手掩面,雙肘撐在桌上,他嘆息著“嬌嬌,你怎么忍心……”他輸得徹底,吳嬌真的夠狠,他以為最后一刻她會放棄,結果并沒有。那是她等了三年的骨肉,她居然真的忍心!
吳嬌將空碗放下,再也忍不住,把頭埋入臂彎,伏在桌上放聲痛哭。她不再梨花帶雨,也不再嬌鶯婉轉,只發出從心底疼痛的聲音,哀慟不已。
燭火搖曳,照著各自神傷的兩人。蠟燭靜靜燃燒過一段,兩人依然未動。香桃被人拉走,房門合上。
夜已深,誰還在等良人歸?
等哭夠了,吳嬌坐直身子,把眼淚擦干,朝坐在對面的上官霽笑一笑,輕聲說道“上官霽,寫休書罷。我累了,想回家了。”
上官霽恍若未聞,自說自話“嬌嬌,我對不起你。”
他任由眼淚流到面頰,真誠地對吳嬌說“對不起,全是我的錯。”
“我以為一心對阿顏好,就是情衷一人,就是頂天立地,就是負責任。對不起,我不該算計你。今日這般田地,皆是我咎由自取。”
“上官霽,你要臉嗎?”吳嬌聽得發笑,纖纖玉指戳著上官霽的胸口,“你毀了我一生,道個歉算什么?道歉有用嗎?”
“這個孩子,你好好養著,將來好好教導,別犯我犯過的錯。”上官霽眼眸里滿是濃濃的疲憊,伸出雙手把臉揉搓幾下,神情恢復如常,“我這一生,只愛阿顏一人,對不起。”
房間再次安靜下來,吳嬌默默躺在床上,孤身一人睜眼到天明。
……
太京城外的官道上,一匹快馬挾風攜雨疾馳而過,在暴雨中奮力狂奔,馬蹄踏得泥水四濺,一刻不停歇直奔太京而去。
夜間城門關閉,無人可入內。這匹馬的主人靠近城門,高舉一塊令牌,放聲呼喝“北衙飛騎令牌在此!我要入城!”守城將士聽他所言,快速從城墻上放下吊籃。
那人棄馬走入吊籃中,緩緩被拉上城墻。電閃雷鳴間,這人的面容無人看得真切,身子裹在蓑衣中,看不出身形,除了那塊被檢驗為真的飛騎令牌,什么都沒能讓人記住。
上官霽推開自己書房的門,房內有人正等他。
那個等他的人十分囂張,坐在上官霽的椅子上,翹著二郎腿翻看他案頭的圖紙信件,好像自己才是此間書房的主人一般。
“我說大半夜的誰呢?”上官霽松口氣,返身關上書房門,隨意找張椅子坐下,毫不介意來人的無禮。
“我拿你令牌入的城。喏,還你。”訪客是個年輕小伙子,隨手把那東西一拋,令牌泛著金屬光澤在空中劃一道弧線,精準落入上官霽手中。
上官霽接過,隨手揣入懷中,淡淡問道“阿霄,不是說三個月后換防才入京么?這趟回來做什么?”
上官霄年紀輕輕,脾氣卻臭。把桌案上的書堆拿腳一踢,全數落到地上,他把雙腿擱在桌案上,雙手抱胸,斜倚著惱怒說道“堂兄,你到底能不能把裴梓歸擺平?他一日卡著軍餉,我驍遠軍一日不得安生!不,何止我們驍遠軍!整個軍部都不得安生!”
他伸手又把另一疊書推下桌,以此發泄怒火“往年軍餉都是一年一發,裴梓歸當上宰相后,對軍部控制越發嚴格,從今年開始居然三個月發一次軍餉。他一個文弱書生,懂什么領兵打仗,這么鬧下去,敢情軍中嘩變不是他收拾殘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