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有一處大宅子,黑色匾額上書四個燙金大字“逍遙山莊”。寸土寸金的大齊都城太京,城墻里頭早就人滿為患,城郊也住著不少百姓。可這座逍遙山莊方圓三里之內沒有一戶人家,聽說地契全握在一位不知名的富豪手中,他就喜歡地面空著,誰也不能在此居住,就算流浪漢在此歇宿一晚也不行。
逍遙山莊像是個江湖人的地盤,從空中俯瞰,巡邏的守衛人數不少,屋頂上還有舉著弓弩的暗衛,恐怕連只鳥都飛不進去。圍墻外居然還挖了一道一丈寬的“護莊河”,要想進出逍遙山莊,只能走正門口一道石橋。
如此嚴密的防范,自然主人身份不低。這所離太京不遠的宅子,如此顯眼地矗立在此處卻從未招來官府巡查,顯然主人有手眼通天的本事。
自悠揚樓成立,每年初十,全大齊各地的分舵舵主都要趕來此地開大會。大齊二十九城,二十九家珍寶閣,二十九位二掌柜,他們即是悠揚樓分舵舵主。
裴相對他們的業務劃分十分簡單粗暴,掌柜負責珍寶閣生意,二掌柜負責悠揚樓的事務。因此每年悠揚樓述職大會只有二掌柜前往參加。
說是年會,其實就是挨批大會。每位舵主站起來陳述一年以來獲得的重大情報,做過哪些重要事件,如何推動楚人復國大計。戰戰兢兢說完,然后被裴相劈頭蓋臉一頓罵。
“廢物,飯桶,都是沒用的蠢材!”裴相跳著腳罵,“靠你們復什么國,連個主意都拿不出!”
挨個罵完,他又布置下一年任務,渾然毫無去年任務也是自己布置的自覺。舵主們不敢頂嘴,誰讓裴相是他們楚人復國的唯一希望呢!就算是個暴躁君王,也比沒有君王要強啊!
楚人盼復國久矣,被劃歸大齊的十一城的楚人,雖然沒像鄰國楚人那樣明顯地淪為二等百姓,可也沒有多好過。他們最大的愿望是在裴相的帶領下,獨立十一城,有自己的軍隊,自己的君王,有自己的國家。
可是,當他們動用一切資源,含辛茹苦把裴相扶上宰相之位后,換來的是更加遙遙無期的等待。裴相仿佛忘記自己是大楚皇室遺珠的身份,反倒專心給大齊國庫謀財產。這幾年大齊百姓日子越發好過,他們身為楚人,心里卻越發酸苦。
哎,說多了都是淚啊……舵主們相互對望一眼,沉默著低頭。說不過,也不敢回罵,除了沉默還能怎樣,好在一年也就見他一回。
送走這批沒用的舵主,裴相和王綸兩人坐在花廳里稀里呼哧一人一碗面。花椒擱得有點多,麻得淚花四濺,裴相直到吃完放下碗才有心情好好說話。
王綸是個美食家,對裴相每回都拿餛飩湯面來打發他的行為相當不滿。再說罵舵主就等于罵他這個悠揚樓樓主無能,他的心里總有些別扭。哼,自從孟星瀾入太京,身邊這位相處數年的老友仿佛換了個人似的,也不一心搞事業,想到此處,他的不滿情緒愈加濃烈。
也好,趁今日大家把話說開,要是道不同,趁早散伙!
擦擦嘴,裴相陷入墊著錦衾的躺椅,安閑自在舒口長氣“時間過得真快,咱們認識快十年了罷?”
“唔……九年多……”王綸還沒吃完。
“這么一算,我入朝將近九年啦!”裴相摸摸肚子感慨不已,“九年前咱倆在涔江邊發過的誓言還記得嗎?”
王綸含糊不清說道“滅齊滅周復興大楚!”
十年了,仨目標,一個都沒完成。
“哎……養兒方知父母恩,當家才覺柴米貴啊!”裴相感嘆道,“科舉入仕,一步步升官,辦差辦砸了還要被貶,普通百姓出身就是難。”
王綸接茬道“相爺哎,您是大楚最后一位皇室,可不是什么普通百姓。咱們創辦悠揚樓,暗地招募這么多楚人相幫,十年能坐穩宰相之位,已經相當了得。要真是普通百姓,頭發熬白了也不見得能是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