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
雞未鳴。
雱朝都城·金衍。
浮齋·總營。
這座明晃晃的寫著生人勿近的獨立組織卻在這個點運行起來,就連工作的時間也像它的工作一樣捉摸不定。
幽藍色的燭火在案臺晃晃蕩蕩,密室內(nèi)的布置極為簡譜,仿佛昭示了主人的木訥。
這是梁三第一次做匯報工作。
梁三是一個瘦削的青年,蒼白的膚色昭示了他的病態(tài),說不上強壯的體魄卻也并不顯瘦小,可想象到脫衣后的驚艷,雖如此,這青年的眉頭卻總不舒展,眼神總帶著幾分譏諷,好像隨時準備嘲諷一下除他自己以外的人。嘴唇也有些干裂,可以得出性格或許多少有些刻薄,就如他沒多少肉的尖下巴一樣。
梁三在靜侯著總察使,也就是當朝那個人人傳說殺人如麻吃小孩的年輕宰相。
來了浮齋也有三四年,倒是第一次見總察使,但說不緊張倒是真的,梁三一直是無所謂這種事情,只管準備手里的材料。他不住的圈圈點點,似在猶豫不定。
接近四更時候,梁三終于停了筆,門外也終于傳來了不緊不慢卻篤定的腳步聲。
梁三起身整理衣冠,同樣不緊不慢,最后不得不只調(diào)整了束帶的方向,得原諒他,他實在想不出要整理什么。
“嘰呀。”
進來一名被黑色斗篷遮住臉的挺拔身姿。
“……”梁三頓時無言。
“……”來者也無語。
氣氛一時間有些微妙。
誰也沒有說話,仿佛都在等對方開口。
幽藍色的火燭也咿咿呀呀。
“……嗯,心性不錯。”黑袍似乎忍不住終于開了口。
但受夸了的梁三變得更加沉默,他不能說因為自己只是不知作何問答。
似是因為這尷尬的氣氛而熱辣的無法繼續(xù)掩蓋,黑袍人終于摘下了袍子。
猛然撞進梁三眼里的是一雙勾人的深邃桃花眼,如深潭一般無法抵抗的吸入。
怎么就沒人說過宰相是個美人呢?
這是此時梁三唯一清醒能在腦袋里成章的話。
桃花眼拉扯著眉頭,似有疑惑,柳眉微舒,將俊秀的山根襯個筆挺,臉如刀削般俊郎又不失柔和,薄唇時常緊抿,配合著桃花眼更顯三分哀緒七分憐惜,可其身軀并不嬌弱,端的是挺拔,站著也是藝術(shù)。在梁三眼里,好似畫兒。
宰相是女人嗎?梁三很快壓下了這個念頭。
“今夜到你輪值?”俊美青年不得不再次開口詢問,好像有多般不愿,“這些天搜羅的名單念念吧?!北阕狭肆喝镜囊巫由?。
“是,大人?!绷喝眢w微躬,拿起了案上的名單,眼卻不住偷瞄在臺上眼睛微瞇好似閉目養(yǎng)神的好看宰相。今天的梁三有些奇怪。
“松原六子于明治三年曾在竹西鎮(zhèn)犯下的殺人越貨罪已被索敵壹組摸到了線索,現(xiàn)是交由大人定奪。你看?”
“殺?!?
“那這五里坡的黃金大劫案首犯已入網(wǎng),是否拷問并追查剩下的同伙?”
“殺?!?
“…對于客曹申請崇明鳥的監(jiān)察部門已經(jīng)就位,擇日便可捕獲獻予陛下,是否擇時而報?”
“無需進貢,殺。”
“……”
梁三已經(jīng)滿頭大汗,汗水漸漸浸濕了后背。
他怎么也沒想到宰相的命下,會和自己的臆想如此一致。
就好像天作之合一般。
“繼續(xù)?!笨∏卧紫鄾]有任何不耐的催促,撩起桌案上的茶水細啜。眼神依舊漠然而勾人。
“九卿之一的大理平公然反對宰相的新政,隱殺組已……就位是否即時動手?”梁三此刻也不能確定宰相是否看了自己的審批,倒是更覺得宰相好看了不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