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憐帶我從一個海港逃向另一個海港,網上對他的通緝令滿天飛。
使用任何現代化設備可能都會暴露他的位置。
我覺得他太過警惕,警署只知道他的名字,是男是女都有待勘破。
期間的日子太過狼狽,哪怕就算是大理石甬道噴泉澆在腦門上的水,都且算作是夏日沖涼。
而我對左憐的恨意與日俱增,他并沒有發現我藏匿的那把水果刀。
而他本性里對他人的掌控逐漸顯露出來。
云霧黏連濕氣,霓虹燈光四處散發,海市的腥氣溢出市場,鬧得整個海鎮翻騰。
那天晚上,我下定決心要擺脫左憐。
他回來,頭上頂著帶著濕氣頭發,提著晚飯。
我說,左憐,你去哪里了?
左憐冷冷的看我,說,你眼瞎了?
他將飯盒往破敗的桌上一扔,自己陷入被褥。
我走過去,俯下身,極力掩飾,說,左憐你頭發很長了,你要不要理一理。
他眼皮都沒抬一下,說,不用。
我試過逃跑的,可不論多遠,他都會找到我,僅僅半個月的時間,我仿佛喪失了生存的能力。
他太惡劣了,他卑劣的惡根性在逃亡的半個月里顯露無疑。
我們住在地下室,濕氣重,環境差,隔音不好,附近有間酒吧,夜晚比白晝明亮喧鬧。
給他端去一杯水,用指尖輕輕觸碰他,說那你要不要喝水。
他坐起來,黑色夾克衣領磨得頸部腫紅。
頭發又長到蓋住眼睛的長度,堵住了他眼里所有的陰翳。
就單單從氣質判斷,他絕對是落了難犯了錯的天之驕子。
他和我不一樣,和林屾不一樣。
落了難的驕子,埋葬在淤泥里,渾身光亮刺破泥土。
為了生機,他在酒吧干兼職,駐唱歌手。
聲音沙啞,呢喃呼喚出海鎮最歡騰的時間。
我窩在卡座里睡覺,看他引起一陣又一陣歡呼,嗤之以鼻。
他平時話很少,不過那天夜晚很奇怪。
我和平常一樣窩在卡座睡覺,等他到十二點,看他走入后臺。
接著換上了他唯一僅有的夾克,微弓著脊背,朝我走來。
人群擠得他離我愈遠,他下意識仰頭看我,慌亂之中,我看見他眼里轉瞬即逝的光。
我從來沒有見過的光。
走在石階路上,鞋底和青苔摩擦,鞋的邊角黏上綠意。
他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始終和他保持距離,足有一米。
他其實有些許駝背,但是肩很寬。
每每這個時候,我卻感到莫名的安心。
左憐下意識停下腳步等我,他叫,池弋。
叫我干什么?
沒事,你走快點,快到家了。
說完之后,我們倆都愣住了,家這個字,好像離現在的我們太過遙遠。
那天晚上的左憐,格外溫柔。
橫在我們之間爭鋒相對的刺,好像短暫的停止了較量。
我的呼吸在那一瞬停滯。
我說,左憐,我餓了,我現在可是你的人質,吃不飽,餓死了,你身上可就是兩條人命了。
左憐頓了頓,說,你先回家,我去給你買粥。
午夜十二點,有哪個粥鋪會開門。
他明知我在為難他,可他還是去了。
那一晚,他回來的時候凌晨三點,身上滿是氤氳的水汽,手里提著塑料袋。
他說,粥鋪沒有便攜盒了,所以就拿塑料袋裝著。
滾燙的粥,冒著熱氣,他的骨節通紅,手上很多小傷口。
粥,是他一路捧著回來的。
我喝粥的時候,他坐在一旁抹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