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訴娘,“..幸好咱們冬天不回老家。”
娘笑著問我為啥。
我說,“冬天要過年,過年要發壓歲錢,我是老輩兒,不得把我箱底都掏空嗎!”
娘仰著脖子“咯咯咯”笑起來。
像只脖子賊長的鵝。
這鵝特別快樂。
幾個比姥爺還高的表姨媽帶我鳧水,舅舅帶我偷雞摸狗,哦不,帶我走街串巷,姥爺吹胡子瞪眼地教我寫字,戒尺舉得老高老高的,可就是雷聲大雨點小,我吃準他舍不得落下的。
每個人都很快樂。
在無拘無束的丹東,在微咸濕潤的海風里,在蔚藍無云的天空下,每個人都很快樂。
家里笑得像鵝的娘親,還有老宅門口追著人跑的那只真鵝,都特別快樂。
除了姥姥。
常常笑著看著娘和我,眼神出奇地認真,專注地看著我們,看著看著,嘴角那抹笑就漸漸變得僵硬且收斂,再隔一會兒就成了一聲長長的嘆息。
“...你們就這樣了嗎?”
一個夏日的午后,我睡得迷迷糊糊地起床,半夢半醒之間聽花閣里姥姥的聲音。
我揉了揉眼睛,坐起身來,將頭放在木板上聽。
旁邊的女使葡萄有些著急地揪了揪我的衣角,我擺擺手,示意她別壞事兒。
娘親的聲音隨之響起。
“什么這樣那樣的?”娘親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含著笑,“您說話甭遮掩,有啥說啥。”
姥姥嘆了一口氣,“你和元行...你住京郊郊外,元行在京城府邸,你帶著令娘,雖沒和離,卻像是和離...前些年你同元行一起從福建回京,我與你爹心里藏著高興,還以為你兩和好了,誰知回來后故態復萌——兩地分居,互不干涉...”
我蹙著眉頭聽,把耳朵再貼緊一些。
葡萄緊張得汗毛直立,朝我又是擺手又是做口型。
姥姥的聲音還沒完,“從福建回來,元行倒是變了許多,你婆婆把少芍送到了天津衛,元行也沒說什么,只送了一間小宅子給她...這么多年了,你在京郊別院時就過來看一看,陪著令娘玩,帶令娘出去吃飯...甚至連庶子都沒有出生的...世家子做到這份上,是很尊重你了。”
隔了一會兒,娘親接過姥姥的話頭。
“我們不和離,是因為他不愿意,我想了想也害怕咱們家受人言語,弟弟還在走仕途,幾個侄女也還要嫁人,我生在左家,長在左家,決不可肆意妄為,且如今的日子與和離不和離也差不了多少。”
娘親聲音淡淡的,“至于他不生庶子,是因為從我肚子里爬出來的兒子才能被圣人和皇后高看一眼,才能將尚家的門楣延續下去。”
娘親聲音放大了了些,“您說得對,他確實是標準的世家子,他知道什么對他而言是最好的,對尚家是最好的。”
姥姥的聲音里有些詫異,“這又何錯之有?”
這個發問似乎將娘親難倒了。
花閣許久沒聲音。
我捂著嘴打了個呵欠。
這就是為什么我覺得我爹和我娘有些怪。
兩個人是分開住的。
據我所知,夫妻兩是要住一起的。
至少話本子里這么說。
爹雖常來別院,卻很少留宿,都是趁沐休的時候過來,有時候帶些娘親喜歡的食材,有時候給我帶點玩樂的物件兒,有時候帶幾壺酒,有時候帶幾盆花或是盆栽。
爹帶了東西就能進正堂。
娘親平平靜靜地坐在上首,爹局促尷尬地坐在下首搓著手手,有一搭沒一搭地開口說話,爹說十句,娘回三句。
娘雖對爹不太有興致,卻也不阻攔爹同我親近。
我小時候,爹把我架在肩上,在小姑姑家里和珣哥兒斗牛角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