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看過很多書?”林啟趕忙岔開話題。
“不錯,林公子可知道老夫為何每每以書本抵酒錢……”
“為何?”
“這家店的老東家與老夫有故,老東家去世后,老夫不忍心他兩個子女無人教導,便每每借故留書給這兩個孩子,要知道,世道艱難,唯有讀書可修身,修身方可立命……”
“這……真是用心良苦……”
“是啊,不知我者謂我何求,知我者謂我心憂啊……”萬淵擺擺手,又說道“這女娃倒還算聰慧,可惜徐老頭英雄一世,兒子卻是個傻的。”
得,又得打斷他,林啟只好另找話題。
“老子可曾看過《后庭記》?”
這句話正撓到萬淵的癢處,萬淵眉頭一動,笑語道“林公子果然我輩中人,好啊!好啊!當浮一大白。”
飲罷一杯,萬淵興致更高,以箸擊杯,輕唱起來“麗宇芳林對高閣,新妝艷質本傾城。映戶凝嬌乍不進,出帷含態笑相迎。妖姬臉似花含露,玉樹流光照后庭……”
一曲唱罷,萬淵自顧自的嘆道“只此一詩,便知張麗華之美啊……”
林啟心中苦笑,問道“夫子怎么看書中‘陳叔陵’此人?”
萬淵道“此人頗怪。”
“哦?”
“雖遠隔五百數十年,依然能感到此子想法做派天馬行空,不拘一格……”
“除了這《后庭記》還有別的關于這陳叔陵的記載嗎?”
“嘿,其實這些可都是。”
“為何?”
“你可知我們大梁皇氏姓蕭,當時太祖起兵之初,便是自稱是漢相蕭何之后世子孫,大家都明知是牽強附會,但也……”
“萬張嘴!你又開始亂說!被人聽到可是要捉起來的!”白秀才一直青著臉坐在一邊未走,本來還時不時的夾幾口菜食吃,聽了萬淵竟抖出一些大逆不道的言論,不由的一起身就站起來,拔腿就要走。
“你自說著開心,別把我也牽連進去,我看你別叫‘萬張嘴’,改叫‘萬莫張嘴’才對……”白秀才說著,抱著書囊,頭也不回的跑了。
“膽小如鼠。”萬淵哂然一笑。
“接著與你說,”萬淵又招呼林啟喝了一杯,說道“晉末五胡亂華之后,出現了很多王朝,其中便有南梁,南梁蕭氏也是自詡是漢相蕭何之后。后來陳霸先叛亂,取蕭氏而代之,建立南陳,這你應該知道。那陳叔陵是南陳之后,而我們大梁又與南梁蕭氏都說自己是蕭何后代,既是同宗,自然不許話本小說里寫陳叔陵如何英雄了得,便統統禁了。”
“這似乎有些……”林啟說道。
“有些小器了,”萬淵應了一聲,說道“本來也是不禁的,一直到我們隆昌天子在位這些年,這位皇帝陛下,嘿嘿……”
林啟看萬淵喝了兩壺酒,臉色微紅的樣子,不由勸道“夫子莫說了,小心無大錯。”
萬淵瞇著眼,手掌輕輕在桌上拍著“無妨,無妨。老夫在牢里蹲了多少趟了,從富家少爺蹲成白首匹夫,不怕那些……”
“這世道,說什么都不怕了。”他拍著桌子說道。
午后的陽光斜照進來,有些慵懶。
很多年以后,廳上的人也許會回想起這段時光,閑適地、漫無目的地侃侃而談著。
徐瑤翻了一頁書,林啟抿了一口酒。
萬淵有韻律拍著桌子。
他拍著拍著輕輕唱起來“我本是臥龍崗上散淡之人,憑陰陽如反掌博古通今……”
“憑陰陽如反掌博古通今……”
他又重復了一遍這一句,像在找調子,又像在回味。
“先帝爺下南陽御駕三請,料定了漢家業鼎足三分。官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