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將軍……你這是要……”沈光明一愣。
楊復沒有再說話,只是策馬不停向前,向前。
周圍有喝令聲,有呼喊聲,戰場上極是嘈雜,但他像是全都聽不見,只能聽到自己的馬蹄在噠噠響著。
良久,他策馬邁過了振武軍的陣列,還是繼續催動馬匹繼續向前。
“將軍……”振武軍的兵士們未得吩咐并不敢動,只得眼睜睜地看著楊復向前行去。
逆著潰軍,楊復不停向前。
終于,他看到一個遼將正追著鐵騎馬軍殺得高興。
同時間,遼將也看到了楊復。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只是同時揚起了手中的武器。
馬匹在提速。
下一刻,猛然撞在一起。
“鐺”
楊復的長刀劈在遼將的槍上,轟然將那根長槍劈成兩段。
一刀下去,那遼將身首異處,血濺在楊復臉上。
“萬勝!”
“萬勝!”
身后的振武軍大聲喊起來。
遠遠的,耶律淳看到了迎風招展的‘楊’字大旗,淡淡笑了笑,下令鳴令收兵。
見此情景,振武軍的呼喊更甚。
楊復卻是依舊背對著他們,將心頭郁結的那口血吐了出來。
再回頭時,他胸前的盔甲上一片鮮血,已分不出是敵人的血,還是他的心頭血……
到此時,梁軍才有時間轉頭看看具體的戰況。
禁司殿前司鐵騎馬軍,本該是梁中精銳中的精銳。
但此時再看這支丟盔卸甲、狼狽不堪的軍隊,所有人的目光都變得復雜起來。
沒有人想到,這一戰會打到這樣的地步。
然而,更讓人想不到的是,噩耗紛至沓來,將這支還未從戰敗中回過神來的大軍徹底的擊懵。
“太原急報!晉王起兵謀反!”
“河北東路急報!遼西京有兵馬從燕門關入寇,直指真定府。”
“八百里急報!忻州出現西夏大軍……”
接下來的幾天里,從南面而來的信使一批接一批,仿佛不肯給人消化的時間。
“報!河北東路經略使請楊老將軍回師支援……”
“報!瓦橋關已失!”
“報!有遼軍襲擾后方糧道……”
在這樣的情況下,大軍再無信心與耶律淳作戰,戰線緩緩向后移去,幾乎退回到了涿州城下。
八十萬大軍,信心滿滿地出關,如今卻已被困在遼境……
當軍需官袁揚再次急匆匆地找到楊復的時候,卻見這個大梁的一代柱國之將仿佛一夜間又老了十歲。
那滿頭的白發、滿臉的老人斑讓袁揚不敢再看。
“老將軍,糧道……斷了。”
楊復似乎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
“老夫還在奇怪,今日為何沒有信報傳來,還想著今天難得沒有壞消息了。”
袁揚嚅嚅嘴,不知如何回答。
楊復忽然道“當初出兵時,老夫曾立了下攻克南京、中京的宏愿,如今卻連南京的城墻都沒有看到……你說從古至今,可有如此荒唐的征伐,如此無能的主將?”
袁揚喃喃道“此,非戰之罪。”
“此戰若敗,你我都是千古罪人……你先下去吧,容老夫再想一想,再想一想。”
袁揚踏出房門,忽然感到脖頸上一涼。
一抬頭,卻見漫天的雪花飄落下來。
“這是……下雪了?完了!完了!”
袁揚跌坐在地上,只感到無盡的悲涼。
太原。
任常恭其實早就知道晉王要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