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明德像往常一樣,比祥記的開店時間早了一刻鐘。他無法理解那些晚來,點東西還猶猶豫豫的人。他從沒改過習慣,時間一到,就準時光臨,然后開始常規消費。他叫住小二,點上兩人份炸絲酪,剛好是他和辜老頭在那個小坊屋內將近四年間每旬一起吃的量。一包一份,不多也不少。東西正打包時,他在店里轉上一圈。待東西裝好,他便過來拿取。隨后邁步去辜老頭那。
早就料到了。這個坊里的人,不到節日是不會掛上燈籠的,這個林明德心里有數。所幸來了這么多次,他對這片地已爛熟于心,不敢說閉著眼就能走進辜老頭家,但起碼在黑暗里他找對了門。這片住的不是貧民就是別的什么游手好閑的人。他不明白辜老頭怎地就選了這么個地來住,那老頭是整天把窮掛嘴邊,但還不至于生活質量下降到這種地步吧?
他拿出鑰匙,竟發現門沒鎖。嘖,老頭真犯混!真把自個當一窮二白普通老頭啊,他的項上人頭還在高價懸賞令上掛著吶!
走進去聽到辜老頭的聲音,似是在問問題或者是在和人說話。他心想那老頭又在耍酒瘋。他怎么也不會想到,是辜老頭這有人拜訪。還是個年輕人,看上去年紀比他大概大一點。
年輕人笨拙地跟他打著招呼,穿一身粗布衣服,帶著海洋的咸味。見到林明德衣冠楚楚的樣子,他顯然感到拘束,連帽子也不知道怎么處置。正想塞進懷里揣著,辜老頭卻把帽子接了過去。接得自然,一聲不響。那笨拙的少年臉上浮現出感激之情。辜老頭嘴里頭叫嚷,“你這林小兒的主人派頭也太足了吧。”林明德心里最清楚,他敢打賭那老頭先翻了個白眼。
桌子腿邊是不知從哪里跑來的貓咪,慵懶地躺著。
辜老頭向前跺了兩下腳。貓咪站起身。老頭站住。兩位這么互相打量片刻。林明德尋思著這老頭在氣他。貓咪正一臉晦氣,心想窩這么久都快睡了竟要被趕出去。“去!”林明德突然大喝一聲,貓咪嚇一大“跳”。它后退一步。眼睛緊盯著這個十六歲的男孩和他的墨靴。然后它轉過身輕輕一躍,緩步離開。
貓走了,老頭卻不怎么樂意。
呵,老頭就是在惱他。
林明德正把炸絲酪裝盤,擺得忘了自己,沒有注意到辜老頭已經去了廚房,他首先注意到的是那位少年的聲音在說話“叔父,我來幫你。”
“叔父”這個詞真是“激動”了他——以前辜老頭風光時有一堆“兒子孫子”的,真不料末了落到這副田地,還有人叫他叔父。真新奇!這都圖什么呀?是圖他年紀大、不洗澡、愛喝酒呀還是他那顆高價頭?
于是吃飯時,他眼里是掩飾不住的打量,還有敵意外泄。年輕人是個高個子,有一對招風耳,還有兩個小酒窩。
說不定這就是個打前鋒的,再過不久,以前那些“兒子孫子”再結伴而來,為怎么瓜分那顆頭吵得不可開交。盡管林林總總的想法猛然襲來,在現實中他的行動卻并未中斷。見高個子揮手叫他吃飯,像個男人一樣坦然地望著他的眼睛。他認識的殺手卻不這樣看人,實際上他們大多數并不跟誰對視。一陣聯想的浪潮襲來,他跟殺手們認識的各種方式涌入了他的心里,幾乎要淹沒了他。可他卻擺脫了這些印象,朝高個子笑了笑。
他看見高個子夾了節魚尾巴肉,手背上有還不曾愈合的新傷,再看那只松垂放在桌上的手肘也有傷口未愈。
“林公子”,高個子說話了,“叔父告訴我這些年,你一直準時來看望他,我就希望能當面謝謝你。你人很好……”
好家伙,才進個廚房,這姿態一下子反客為主啦。
林明德不以為然地揮揮手,含糊地說那算不了什么,又把話頭拋向高個子,“你手上有些
傷口,那是怎么來的?我相信那是一次記憶猶深的經歷。”
“是個漁佬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