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沉淵偷望了蘇恩一眼,“是來見你的,也是想著帶著花來賠不是來著。”
就在他這么說著的時候,他兒子仍是那么半靠在椅子上,轉頭過來,臉上帶著微笑地望著他父親。顧愆瞧見他那對濃眉底下的眼睛里閃動著秘密的快樂。呵,父子倆之間的小秘密?敢情那天摔花盆就為了今兒個在他眼前上演父子情深?怎的,他們這輩顧家直系子弟就活該沒爹沒娘!那天就該讓蘇恩把花園的花都澆遍水,最好是累到鬼哭狼嚎,嚎到顧晏回來。竟就讓它這么風平浪靜地過去,太失良機。
顧愆邊心里頭受不了蘇家人這么和樂融洽的,嘴上邊打馬虎“日后叨擾伯父的機會多得是,你這句陪不是我可擔不是。”
“看來你真要入仕當官,這談話語調拿捏著有些樣子。試試也不錯。”話落,又補上,“不要企圖拿你父親舊物來換取什么人的青睞,包括你想擁護的人選,就算是皇帝也不成。哪怕,你真的很想擠退打壓我。你就是你,想殺我,可不能可悲地把身家放在別人手里,任憑他人擺布。”
是,他就是想先借著鄭小秋,給郡主塑造一個只認情義的偏執狂人設。再待殿試一過,學識就是他投入大殿下麾下的敲門磚。一個有才能卻愚忠的人,是他們要的。況且他手里有號令父親暗衛的符印,還有散落各地的商業店鋪,最重要的是,他有所求。欲求于人必將受制于人,他明白。可他企圖的不就是蘇沉淵的命么?
顧小北說他這樣做,無異于與虎謀皮,且將顧氏闔家上下置于砧板魚肉之地,不單只是他顧愆一人。
蘇沉淵所講的和顧小北所講的,兩人意思竟如此相似乎。
顧小北是顧家人,講這話無可厚非,但蘇沉淵是以什么身份開的口?
迄今為止,顧愆一向過著滿是厭恨的生活,現在他卻似乎覺得蘇家總是向他伸出善良的手要把他往上拽。這種想法對父親是不公平的,對支持父親的舊部也不公平。但是,初次有這種意識的他卻還不具備判斷的條件,他念及自己恥辱的思緒羞愧得無地自容。
他猛然站起身來,扔下一句“祖母快回來了,我去接她,你們自便。”
顧愆駿馬輕裘,避開熙攘的主街人流,往安靜小道策馬。馭馬行至十字街口,正要撥轉馬頭轉向左岔口時,前頭那剛好有輛馬車駛向右岔口。車簾揚起,顧愆瞧見馬車里頭的一男一女。女的眉尖有顆胭脂痣,如浪黑發沿著瓷瓶般細膩的脖頸往下,面貌無緣見,猜想會是個綽約多姿的女子。男的則以書掩面,一對招風耳很有辯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