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會時不時做夢,他工作累,就當放松了,媽,我不是支持他,只是不反對,這叫婚姻,相互理解。”
張慧芬懷里的娃兒睡夢中扭了一下,她晃動上身和手臂,來回走動,嘴里輕輕念著方言順口溜“小板凳歪歪,我是娘的乖乖,想吃饃掰一塊,想吃油饃上街買……”
家里三個女人吃飯的時候,張政下了地鐵,看了眼時間,一咬牙選擇了出去打車。
他急匆匆擠過人群,沿著樓梯從地下往上跑,然后一眼就看到路邊有兩個人在拉扯。
一男一女。
男的高高瘦瘦,留了一頭長發,干瘦的手臂上紋著一只在啄食腦子的烏鴉,他拽著女孩的胳膊,“張晉帆給我個地址,你陪我走一趟。”
女孩二十三四歲,很漂亮,皮膚蒼白,眼睛干凈。
張政看著反差很大的兩個人,腳下往那邊移了過去。
只是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就看到女孩一腳踹在男的大腿根上,男的退了兩步,像個蝦米直不起身。
女孩啐了一口痰在他面前,說“倒你么么個奧比~色你挖的個娘~我睡醒,你就給我整惡心事,他罵我們是豬,看不起我們,你非要貼上去,賤不賤呀?”
聽那句罵人都帶著拖腔的吳儂軟,張政只感覺下身一緊,這個南方姑娘,人也長的文文弱弱,沒想到下手這么狠。
他算是看出來,這姑娘吃不了虧,于是便沒有去理會,眼睛掃到開過來一輛亮著空車的出租,快跑了幾步,攔下來,拉開車門要往里鉆,然后感覺手被拽住。
他回頭,看到了那只紋身的手臂,接著是啪的一聲,那個眼睛干凈的女孩一巴掌拍在那只手上,對他說,“不好意思,這人沒禮貌,粗俗,您不用管他。”
張政楞了下,想起女孩踢襠的那股狠勁,說“真的不好意思,我實在趕時間。”
女孩說“沒事,你管自己走,他沒錢打車。”
司機喊了一聲,“干嘛呢!快兒點啊!”
張政對女孩點頭,鉆到了車里,說“師傅,去鼓樓。”
車子疾馳而去。
鄂上山從那一腳中緩過來,呲牙,“孟時說,只有豬才在圈里待著,被人喂養,我沒被人喂養,所以至少是只野豬。”
女孩動了動腳,鄂上山趕緊又后退兩步,“你別搞了!”
女孩說,“當初我就該給你紋一只豬。”
鄂上山說,“有獠牙的野豬,泥土與松脂的混合物凝結在身上,連槍都打不透。”
女孩嫌棄的說,“你當個人不好嗎?”
鄂上山說“你們樂隊演出的時候,像人嗎?臉上畫的比鬼還難看,小孩子都能嚇哭。”
女孩說“小孩子聽搖滾嗎?”
鄂上山說“太陽底下的路燈,亮了有用嗎?”
鄂上山的樂隊叫“拾荒人”,女孩的樂隊叫“太陽底下的路燈”。
女孩說“你贏了,拾荒人是真的窮。”
鄂上山說“我們窮的像野豬,在山林里找吃的。”他覺的孟時說的對,只有豬才在圈里,他出不了圈,于是鐵了心不做人。
女孩說“我們簽了華石。”
鄂上山楞了一下,轉身就走。
女孩伸手拽住他的頭發,攔了一輛車,把他塞了進去,自己也鉆進車里,說“灣仔人打心底看不起我們,但樂隊需要錢。”
鄂上山像癱瘓一樣靠在座椅上,說“去鼓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