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弘和老宦官自是在一旁充當背景板,那中年人卻是被這聲吼喝唬住,一時語塞,悵然噤口不能言。
不過須臾,馬車后走出一位高大武士,身高足八尺有余;身上甲盔齊備,雙手背負身后,右手上的馬鞭一下下輕敲在左手掌之上。
武士面色暗含惱怒,頜下髯須盡管被修剪的整整齊齊,也沒能蓋住那條自左頰到右頜的細長疤痕。
在武士緩步靠近宮門的過程中,劉弘已是被老宦官拉著,悄然離開事發現場。
司馬門突發變故,使宮墻上的守卒紛紛點起了火把,好在守卒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宮墻外,并沒有人注意到行走在內墻根處的劉弘二人。
回憶著醒來后身處的宮殿、廣場上三步一具的尸體,以及方才在司馬門所見,劉弘心緒逐漸沉重起來。
皇帝年少“夭折”;宮廷血流成河,遍地橫尸;大臣迎立新帝···
此間種種,在兩漢四百多年的歷史上只發生過一次呂后駕崩,諸侯大臣共誅諸呂;廢后少帝,迎立代王劉恒!
——即便是個普通人,通過這些線索也不難得出結論,更何況在后世身為歷史專業大學僧的劉弘呢?
“后少帝啊···”
劉弘就算是個傻子也已經明白,自己到底是穿越到什么人身上了。
漢高祖劉邦次孫;惠帝劉盈次子——公元前187年的襄成侯劉山;前186年的常山王劉義;太史公筆下《史記》中所記載;漢后少帝劉弘是也!
前184年,惠帝長子、即前少帝劉恭對呂后嚎出了那句“你殺了我母親,等長大我一定會報仇!(吾未壯,壯即有變。)”,并因此被呂后鴆殺后,因年紀小而尚未就國,暫養在呂后膝下的常山王劉義受呂后命,登皇帝位,繼承社稷,并更名曰弘。
這么說來,現在應該就是朝臣們以‘上非惠帝子’為借口逼殺原主,迎立代王的時間點了···
見劉弘面色沉重,老宦官不由焦急起來“陛下,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啊!”
被老宦官從思緒中拉出,回過神,劉弘才發現二人已在不知不覺間,來到一處隱蔽的狗洞前。
自嘲一笑,劉弘毫不拖泥帶水的蹲下來,匍匐鉆過眼前徑約三十公分的半圓狗洞。
鉆到宮墻外,略一打量周遭之后,劉弘再度蹲了下來,將臉貼在狗洞前“快些過來。”
卻見老宦官根本沒有鉆洞的意思,將頭重重叩在地上,語氣中帶上了哽咽。
“陛下隆恩,老奴無以為報···殘缺之身,但求替陛下贏得些許生機,便不枉此生···”
胡亂擦拭一番臉頰上的淚水,老宦官抬起頭,繼而道“自陛下弄璋之年,老奴便侍陛下左右;陛下乃高祖皇帝親孫,孝惠皇帝親子也!”
“陛下萬不可聽信小人之言,以污先祖之名,以負江山社稷啊!!!”
言罷,老宦官含淚深望了劉弘一眼,重重一叩首,便決然起身,向宮內疾行而去。
“汝姓甚?名誰?”
這,是劉弘一生中,唯一一個沒有得到老宦官回應的詢問。
聽著狗洞另一側的腳步聲逐漸遠去,劉弘頹然的靠坐在宮墻外,心亂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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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太陽光逐漸從長樂宮之上鉆出,緩緩照入未央宮前殿,殿內群臣才覺寒意被驅散了些許。
在御階之上,太尉周勃傲然而立,掃視著殿內眾人。
過了許久,朝臣穿著足衣的腳都快凍僵時,御階上才傳來一道甕聲甕氣的聲音“諸位且坐吧。”
滿殿朝臣如蒙大赦般跪坐下來,一動一靜間卻滿是小心翼翼;數百人由立到跪坐,殿內竟安靜到落針可聞。
直到宮女宦官端來暖爐,殿內被眾人哈出的熱氣才逐漸消散。
待等眾人都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