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還沒亮,何家寨便有一座農(nóng)宅亮起了油燈。
一夜未眠的女孩木然起身,從父親手中輕輕奪過油燈,將其吹滅,放回了墻角。
打開房門,摸黑來到院東角的灶臺邊,女孩用竹瓢將水缸表面的薄冰敲破,打起一瓢水,便用冰冷刺骨的水洗起了臉。
屋內(nèi)靜默許久,隨即傳出一聲長長的哀嘆。
摸了摸懷中的錢串,男人一言不發(fā)的打開院門,向院外走去。
院門剛關(guān),女孩洗臉的動作頓時挺住,滾燙的淚水從臉上流下,滴在了竹瓢內(nèi)冰冷的水中。
并沒有傷感多久,女孩便倔強的抹了把淚,順帶著把臉上的水珠拭凈,又從灶臺上拿起一小塊焦黃的油脂,小心的涂抹在干裂的臉頰之上。
感覺臉上光滑了些,女孩便回到屋內(nèi),摸索著翻出一件僅有四塊補丁,穿上去有些不合身的曲裾深衣,換上之后,眼神木然的坐在了塌邊。
不知過了多久,院外傳來一聲鞭響,院門旋即被打開,男人走了進來。
女孩微微側(cè)過頭,深情的望向榻上熟睡的胞弟,小心翼翼的輕撫著弟弟的額頭,又不舍的看了看漆黑的屋內(nèi),隨即背起破舊的包袱,低頭垂淚,緩緩向院外停著的牛車走去。
看著女兒凄然坐上無頂?shù)呐\嚕腥藦娙讨闹型闯诹伺⑦吷稀?
“何伯,走吧···”
駕車的老人聞言,亦是暗自哀嘆一氣,手中長鞭不輕不重揮在拉車的黃牛身上。
伴隨著一陣略有些刺耳的摩擦聲,牛車緩緩向城南駛?cè)ァ?
※※※※※※※※※※
坐在牛車上,男人面色愧疚的看著女兒蜷縮一團的身軀,淚水再一次流出眼眶。
忐忑的向女兒身邊靠了些,見女兒沒有躲閃,男人才輕輕將手搭上女孩的肩膀,將其摟入懷中。
不一會兒,胸前單薄的粗麻衣衫便被浸濕,男人卻仿佛毫無知覺般,嘴唇微顫著對女兒碎碎念。
“入了田氏宅,記得要孝敬長輩,莫惹主家生怒···”
“若是受了委屈,托人捎個信兒,爹來探便是;萬莫私逃回家···”
“未央自小體弱,爹只能多顧著些,莫怪爹厚此薄彼···”
呢喃著,男人臉上已是涕泗橫流;女孩沾滿清淚的臉上亦滿是苦楚,雙目無神的看著道路上,一點點離自己遠去的冰茬。
駕車的老人只不住嘆息著,手中長鞭也沒了力氣揮舞,任由黃牛緩緩行駛在寬大的華陽街之上。
過了許久,太陽從東邊稍稍探出了頭,老人便拉住韁繩,控制著車停在了戚里外,一處高門大宅的側(cè)門處。
然后將雙手交叉塞進衣袖,低著頭,對著牛屁股發(fā)起了呆。
男人趕忙用衣袖抹了把臉上的淚,跳下牛車,剛抬起頭,便愣在了原地。
只見眼前,約十丈見方的大宅門口處,平日屹立于宅門兩側(cè)的石貔貅消失不見,唯有地上那兩處深深地凹坑,能證明那兩只石貔貅確實存在過。
幾個奴仆下人正架著木梯,默默將白色布燈掛上門外的房梁,面色隱隱帶著哀愁。
朱紅色的大門之上,那塊寫有‘田府’字樣的牌匾,亦是已掛上了一條白綾。
街道上不時走過幾個衣衫破舊的百姓,見田府這般狀況,不忘投來一個詫異的眼光。
看著這一切,男人心中困惑不已:田氏這是···
有白事?
心中剛生出猜測,男人又困惑起來:也不像啊?
田氏雖算不得什么顯貴,但好歹也是門富戶;家中辦喪,怎么也該有不少人上門吊喧才是。
但這一眼看去,田府門外的街道上幾乎空無一人——若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