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字,在如今的漢室簡直習以為常。
在歷史上,哪怕是到了武帝后期,漢室在獨尊儒術后,民間文學得到高度發展數十年之后,一個能寫會讀,具備文學素養的官吏,也同樣是各方勢力爭取的香餑餑。
如此說來,劉弘心中萬般惱怒,卻仍舊沒有考慮官場大清洗,直接換一批官僚的原因,就顯而易見了——別說認字兒了,漢室已經缺人缺到孝順的人都拉來做官,出錢就能領走宮廷秘書的地步了!
在歷史上,漢室皇帝甚至曾將官員舉薦一項,列入了地方郡守關乎升官的年終考核之上!
在這種背景下,別說是血洗朝堂了,就連血洗一郡、一縣,劉弘也是要再三思慮,慎之又慎,能赦免就盡量不殺,能戴罪立功就盡量不罷官免爵。
甚至于即便到了非下手不可的地步,劉弘都很有可能出于人才保留的考慮,而‘只誅首惡’。
這,便是漢室天子與后世君王相比,所要面臨的最嚴峻的問題想要富國強兵,想要中央集權,卻苦于沒有足夠的文人基數,撐起龐大的官僚體系。
而這個問題也幾乎沒有第二種解決辦法——除了大力發展民間教育,以國家的角度插手大力發展文教事業,才有可能得到解決。
如今的漢室,還遠沒有到有閑情雅致,去發展文教的繁榮——對于肚子都吃不飽的內陸百姓,以及腦袋都不知道哪天搬了家的邊地百姓而言,讀書識字,還是太過于奢侈了些。
所以,在完成農業生產力發展,軍事實力大幅增長,直至大部分百姓能吃飽肚子,國家不用整天擔心外族入侵,內部諸侯王叛亂的歷史使命之前,面對官僚階級,劉弘只能通過妥協、拉攏,來勉強維持局面。
沒辦法,讀書人就那么多,完全是賣方市場;劉弘就算想撤換,也完全沒有備用人選。
將心中的憋悶勉強壓制下來,宴會也已逐漸進入正題;眾人交談的內容,也同‘吃了嗎’‘家里還好么’這樣虛偽的客套,逐漸開展到了嚴肅的政治范疇。
令勉也是在大致完成本職工作之后姍姍來遲,告罪罰酒過后走入席位,正襟危坐,似是對劉弘的意圖早有意料。
稍出一口氣,劉弘不輕不重的將手中酒樽放回御案,將殿內眾人的注意力都集中過來。
“今日宮宴,乃朕即征于外,故于諸公卿曹共聚,以述君臣之誼,暫做別離之意?!?
以略帶些蕭瑟的語氣做過開場白,劉弘便直入正題,將自己離開長安之后,朝堂事務的諸般安排吩咐下去。
而早在劉弘放下手中酒樽的那一刻,已經逐漸從省御衛抽身,只負責吸引外朝火力的王忠,已是將殿內無關人等驅退。
“朕此番御駕親征,所圖者,諸公當有知曉。”
作為當朝三公九卿,又同時身為皇黨一系最核心的人員,與會眾人對劉弘地計劃自是有大致了解。
即便是吳公、陳濞等‘外圍’成員,也對自己在此計劃中的職責有大致了解。
“朕此離長安,時日未定;許旬月而還,又許數旬半載,方得以轉圜;此間,賊子眾必當有所動?!?
說著,劉弘地目光就從大致的方向,具體到了每一個人身上。
“朕離長安,郎中令、衛將軍當謹記萬不可教賊子聚眾入宮;一應國政,皆由右相稟與太后知,后由諸公共議而定?!?
“尤以衛將軍之責為甚!”
說到這里,劉弘地目光就鎖定在了因首倡尊立之功,而被加衛將軍銜,肩負長樂宮防務的田叔“賊子若圖謀少府錢糧財物,卿可自斟;必要之時,賊子之舉未過甚,未圖謀兵械者,卿可由賊子之意。”
“然長樂之安危,系宗廟社稷之安危;勿問何由,卿萬不可教賊子入得長樂!”
“朕歸之日,若聽聞賊子得入長樂,卿莫怪朕不顧君臣情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