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做了很長的夢,在夢里我確實答應嫁給你,但那是因為……”
因為當時恨風詣之,對他死心了。
可是,如今,不管是做夢還是現實,她都和風詣之冰釋前嫌了。
她知道這樣很對不起易殊歸,但違心地嫁給他,對他不是更不公平么?
“夢?你當真分清得清哪里是夢嗎?”易殊歸眸子一暗,他抬了抬手,理了理寬大的袖子。燭火快燃盡,昏暗燈火下,映射出他的影子。
他的影子如跳針似地閃了一下,可能光線太暗,岑暮曉注意到他的影子愈發暗淡下去。
岑暮曉語無倫次地喃喃“夢……不是夢,是真的,但又不像是真的。”
她此刻的神情就差沒把“我后悔了”寫在臉上了,易殊歸端坐著,身影落寞,拿手指敲著床邊。
他從小就這樣,一到心煩意亂不知何解時總會敲敲身邊能發出聲響的東西。
“咚,咚,咚——”
他不是胡亂敲打,那種節奏像是和尚敲木魚似的,她還曾開玩笑說他上輩子可能是個僧人。
她曾問過他為何無意識時會敲東西,他茫然地說“有嗎?我方才有敲響什么嗎?”
“有啊,咚咚咚的,敲了半天。”
易殊歸陷入沉思,良久,他反復念叨著“好像有什么事沒完成,很遺憾,就差那么一點點。總是這樣,總是差那么一點點。”
岑暮曉驀地想起他的舉動,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作為無涯時,她聽過這種節奏的響聲,她確定是來自天上。
他敲響的節奏,是天劫陣法啟動時發出的聲響,是撞鐘的聲音。
岑暮曉看著他,思緒飄回從前。
如果說她和風詣之相遇是命運的安排,那易殊歸呢?
他曾歷過天劫,只是因為某種原因沒有飛升,所以他潛意識里覺得遺憾?
岑暮曉瞥見他這一習慣性動作才打消他是假的、他隨時會消失的可怕念頭。
她太過自責,不敢將真實想法說出口。
她從來都是和他有什么說什么,從不藏著掖著,但經歷失去他的痛苦之后,她不敢說了。
可是,這樣便說明她是無涯,無涯的記憶不是她的構想,而是真實存在的。
無涯的意識一直潛伏在她的身體里,是在元康死后,她動用大量靈力企圖復活元康意外沖破封印喚醒了無涯,導致她和無涯的意識相融。
她確定元康死了。
但這里的元康活得好好的,剛才鬧洞房他最起勁了。
這里的所有人都活得好好的。
易殊歸停下手上的動作,黯然道“因為風詣之對嗎?”
岑暮曉怔忡地掃一眼四周,低聲道“殊歸,先不說這個,你告訴我,這里到底是不是夢?你是不是有什么心愿未了,才會托夢給我?”
“當然不是,你不信,掐掐你自己,看看疼不疼。”易殊歸稍一用力,捏了一下她的臉,“這下醒了吧?明明你的那些天馬行空的想法才是做夢,怎么懷疑真正的現實是夢境呢!”
岑暮曉摸著自己的臉頰,確實有痛感,而且她的五感也很靈敏。
她能聽見屋外賓客散去的腳步聲。
她起身推開窗,能看見窗外木童和幾個外門弟子在拆著劍招。
她能聞見屋內熏香的味道。
難道她所認為的已發生的悲劇真的是她做的一個相當長的噩夢?
易殊歸望著她沉默的背影,苦笑道“你不想嫁給我,不想面對現實才扯出這么荒誕的理由,既然如此,當初何必答應?”
岑暮曉回頭,對上易殊歸傷心的目光,心中的懷疑被愧疚沖淡,眸中猶疑之色盡釋。
易殊歸真的沒死,她所有的痛苦皆是一場噩夢,而如今夢醒了,皆大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