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邑以東一百五十里,便是季氏經營百年余的費邑,其北有一道十三里長的山丘,林木茂盛。城墻依山而建,因而極為高峻,城東緊靠溫涼河,同樣是易守難攻。加之其遠離曲阜,季氏早已將城墻修葺至都城一般高大,很難相信在這個年代能夠只憑正面強攻破城而入。
話說回來,倘若是費邑如同卞邑一般城卑池淺,南蒯大概也不敢公然與季意如反目。不過說來可笑,早先季氏為自己準備的后路,如今倒似乎成了要遏止季意如的絕路。
時值午后,城池西面那座被大火焚為灰燼的大營已經被打掃干凈,那些未能逃出大營的夷人們被燒得只剩焦枯的尸體,強闖轅門的夷人也無一不是被迎面而來的箭矢射成刺猬。那日夜里得意忘形,想要再襲軍營的莒向如今也早就身首異處,恐怕會多為后人譏笑。
冬日里的陽光過于溫和,暴露在凜凜寒風中的巡城守衛難以感到多少暖意,而城頭那顆血淋淋的頭顱,更是讓這群新兵不敢直視,頗生懼意。
“南蒯下令封鎖了城門。”老祁站在高臺上憑欄西望,呼嘯的冷風吹拂著他斑白的胡須。
“難道是宗主率兵而來了。”慮癸放下酒樽,起身快步走到老祁身旁。
老祁搖頭苦笑:“不,恐怕是南蒯意圖謹守不出,拖延時日。”
“費邑城池如此高大,如若強攻恐怕會經久不下,加之魯東糧食又都被南蒯截獲,再這么拖下去,我擔心宗主到時候連軍糧都難以湊齊。”
“今冬必有一戰,只是不知會在何時,眼下你我二人一舉一動都被監視,想要再有所舉動,也是不可為,還是靜觀其變吧。”
與此同時,城南一處不起眼的庭院中。
昏暗的書房內,幾盞油燈左右搖擺。忽明忽暗的黃光照在圍攏在書案周圍的三人的臉上。
“爍兒、澈兒,可都安排妥當?”老人危坐案后,蒼老的嗓音低沉沙啞。
說話之人名叫孟瑗,而侍立案前的正是他的兩個兒子,嫡子孟爍,身形微胖,庶子孟澈,身形修長。
“都已妥當,連月來南蒯幾番征兵,我們的人都已混入其中。”孟爍拱手回道。
“東西兩座武庫的守衛也已買通。”待兄長講完,孟澈接著說道。
“嗯。”孟瑗微微頷首,又道,“賣布的怎么說。”
這費邑城中孟氏賣縞,曾氏賣布,兩家本來并無過節,奈何賣面的見不得賣石灰的,同行之間哪能沒有沖突,積年累月,兩家勢同水火。不過眼下南蒯謀反,恩公被囚,如此危急存亡之秋,兩家也顧不得面上的矛盾,“互相勾結”起來。
“曾氏也已準備妥當,只等著開戰了。”孟爍聞言,正色回道。
“好。如今南蒯已經封閉城門,國人惶恐不安,我們便漸次關閉商鋪。此外也不要再去造訪他家,多購糧食,閉門不出。”孟瑗渾濁的眼睛里卻分明是一片清明。
事實上不只是孟曾兩家在秘密謀劃,城中大部分貴族或富商都有各自的盤算,值此變局,有識之士都明白唯有支持季氏才是正確的選擇。季孫對南氏有知遇之恩,更是將自己的根本交由南氏打理,如今南蒯叛主,天下諸國沒有能容得下他的。
“邑宰,有些蹊蹺……”叔仲小上前將手中竹簡擲于案上。
“我知道,那些商賈、貴族們一個比一精明,那會這么容易松口。”南蒯也擱下公文淡然回到。
“我意這些人乃是明面順從,實則意圖不軌,各有謀劃,甚至于已然串通一氣……”叔仲小捋捋胡須,眼神中閃出一絲精光。
“即便如此我又有什么辦法呢,一旦激怒他們,我又該如何立足。”聞言南蒯起身來回踱步,嘆道。
“邑宰已有八千之眾,這些國人的父母都曾受到過令尊的恩惠,豈會不為您效死呢?費邑城池猶固、您的士卒猶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