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寧兒跟在王爺后頭，小心翼翼，屏住呼吸，邁著細碎的小步，入了前院的云山閣。

這兒就是王爺的住處，好山好水好景致的江南園林。

景初吩咐了前院掌事姑姑伺候王妃沐浴更衣后，自個兒出門尋樂去了。

掌事姑姑姓李，約莫四十左右的年紀，極為慈眉善目，和藹可親，眉眼盈盈地應著景初的要求，待人接物，溫和有禮，哪怕對她這個受盡下等奴仆白眼的落魄王妃，都是如沐春風，所有事宜，安排得細致周到。

她原是皇后的陪嫁丫鬟，后來被皇后指去了伺候王爺，一路從王爺小時候照顧到現在的侯明王府。

若說四年前皇后故去后，景初身邊還有這么一兩個信得過的人的話，李姑姑便是其中一位。

許是有太久的時間，受盡了世人欺凌，看盡了世間悲涼，突然之間，出現了這么一個人，對顏寧兒稍微好一些，竟讓她鼻頭一陣酸楚。

李姑姑親自為寧兒準備了沐浴的湯藥，里頭加了些驅寒的姜粉和潤膚的玫瑰花瓣，囑咐寧兒在湯藥中好好泡上一會兒，暖暖身子再出來也不遲，王爺反正是出去了，前院中的丫鬟都是守規矩，受過良好教養的人，不會有人催她吵她。

又貼心地指了月吟月棠兩姐妹在外頭伺候著，聽候王妃的吩咐。

房間，布置得很是精致，空中，彌散著沁人的檀木香氣，滿是粉白海棠的屏風里頭，站著一只原木色的沐浴桶，里頭奶白色的泉水噗通噗通翻滾著，呼呼往外冒著熱氣。

云煙裊繞，仙氣飄然。

顏寧兒仿佛置身于仙山之中，九天之上，心曠神怡，凡塵俗事，皆拋諸腦后。

這是有多久，沒有享受過如此曼妙的時光了啊。

顏寧兒在桶中慵懶地泡著，暖意隨著指尖流淌至全身，安神的熏香讓她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舒服嗎？王妃？”侯明王一腳跨入房內，遣散了門口的丫鬟，狠狠地甩帶上房門后，不咸不淡地問了一句。

低沉男聲讓顏寧兒從酣甜的睡夢中陡然一驚，睜開雙眼，看見景初正貪婪地看著自己裸露在外頭的如雪光潔的肌膚，垂涎欲滴。

她嚇得趕緊伸出細長白皙的胳膊，去勾掛在屏風上的衣服，無奈她本身就是瘦瘦弱弱，矮矮小小的樣子，胳膊太短，連衣服的一角布料都夠不到。

景初替她將衣服取下，飄落至她的頭頂上，背過身去，冷言冷語道“說吧，我的王妃。”

說吧，王妃？要她說什么？她茫然地望向景初寬厚有力的背影，似在告訴他給些提示。

半晌，屋中只剩下兩人此起彼伏的呼吸聲。

顏寧兒利索地將衣服裹在身上，又往水中沉了些下去，只留一個不停轉悠著烏黑眼珠子的小腦袋在水面上浮著，好生思索了一會兒，許是為走水一事來秋后算賬了吧，于是怯生生解釋道“早上，是安嬤嬤先打……”

”本王問的不是這件事。”景初冒然打斷她。

不是這件，那還有什么事情？今日早上，府中死了兩個，若說安嬤嬤的死和她還有些關聯，周公公的死她確是無辜的啊，不至于侯明王自己踢死的奴才還要她來承擔殺人之責吧？

顏寧兒小心翼翼地提示道“周公公，不是我……”

“本王問的也不是這事。”景初又打斷了她。

她苦思冥想，搜腸刮肚，實在是想不到還有何事與她有關。

景初猛地一個轉身，俯身湊近顏寧兒的嬌小的面容，呼吸間溫熱的氣息撲面而來，四目相對，近在咫尺。

這是怎樣的一雙瞳眸，道是純凈，卻藏著不為人知的邪惡；道是明媚，卻看得到深不見底的冷冽；道是清澈；卻透著若有似無的苦楚。

顏寧兒忽覺恍惚，沉浸于這雙美到極致，復雜到極致，睿智到極致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