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寧兒心口被一塊巨石堵著,憋悶得緊。
她拒絕坐車回府,想吹吹冷風(fēng),讓月吟和小趙公公自個(gè)兒坐車回去。
她自顧自傷心著。
樓景初摸了一把身后黑袍,滿手的血水,悄無聲息地往身前的袍子擦了擦,無奈地?cái)D出慘淡的微笑,裝著輕松的樣子跑到顏寧兒一側(cè),問“你若不愿坐車,我陪你走走?”
路這么大這么寬,他想走也沒人攔得了。
顏寧兒不吱聲,斜眼瞄著他,腹誹道“沒人性的家伙,這時(shí)候還能笑得出來!”
“呵,人性算什么!”樓景初說道。
顏寧兒猛然停住前行的小碎步,撇過頭去,一臉詫異,被樓景初適才那句話驚掉了下巴,嘴巴張得足足能塞下一只滾圓的白胖饅頭。
這人,難不成會(huì)讀心?
樓景初轉(zhuǎn)過身,氣定神閑地回問道“你是想問,我是不是會(huì)讀心?”
他確是會(huì)讀心!
顏寧兒定定地看著他深色的童眸,很想把他一眼看穿,可惜她永遠(yuǎn)琢磨不透樓景初到底在想些什么。
昨日大殿上,皇帝面前痛哭流涕要救李姑姑的是他。
今日聽聞李姑姑自縊,卻又跟沒事人一樣嘻嘻哈哈的也是他。
到底是人生閱歷比他少了幾年,此刻,她唯一能確定的是,眼前的這個(gè)男人或是學(xué)過妖術(shù),法術(shù),能看穿人的心思。
樓景初順便伸出寬厚有力的大手,憐愛地揉了揉顏寧兒凌亂不堪的頭發(fā),儼然像位長者,語重心長說道“在南平啊,人性方才是最無用的東西。”
又或者,他是被這幾日的事情刺激得失了心瘋?
顏寧兒看著變化多端,有百種面孔的這位名義上的夫君,渾身汗毛直豎,只想對(duì)他敬而遠(yuǎn)之,立即,馬上,此刻。
她一巴掌拍掉樓景初安放在她頭頂上的手,邁大步子兀自往前橫沖直撞。
可惜,她的小短腿,賽不過八尺身長的樓景初。
還沒走出去幾里,樓景初如木樁般插在地上,擋住了她的去路。
“顏寧兒,我問你,在你想象中,此刻我該是什么樣子?去太子處造反?去未央宮痛哭流涕?在刑部門口叫屈喊冤?”樓景初收回溫柔,一臉嚴(yán)肅地問道。
即便她單純善良,在這人心難測的世道,她也該學(xué)會(huì)些偽裝,該學(xué)得再堅(jiān)強(qiáng)些。
顏寧兒語塞,她確是從未想到過這層,李姑姑死了,她只覺著心中憋悶,委屈,難受。
可說到底,李姑姑是王府一介仆人,她本就該為王府生,為王府死。
以她王妃的身份,不該沖動(dòng)至此,將所有的委屈全都寫在了臉上,意識(shí)到自己不得體的舉動(dòng),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無奈心中的委屈直至此刻都無處發(fā)泄,她晃蕩著垂落的頭,眼淚滴嗒嘀嗒地落到結(jié)霜的花白石板地上。
“這并不是你的錯(cuò),你已盡力了。陰差陽錯(cuò),事趕事,走到了這個(gè)地步,若要論錯(cuò),我的責(zé)任更大。逝者已矣,活著,總要往前看,往前走啊。”樓景初勸慰道。
死的是這個(gè)世上他僅剩的至親,比起顏寧兒的傷心,他的心要痛上幾十萬倍。
可終有一日,新賬舊賬,他會(huì)一筆一筆地討回來,一筆一筆地與所有人算清楚!
樓景初咬著牙齒,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嵌入掌肉中,在自個(gè)兒身上發(fā)泄?jié)M腔的恨意,他像是失了痛覺一般,不知不覺中,掐得有些深,鮮血持續(xù)不斷的一滴一滴順著重力滴落,掉到地上。
顏寧兒因一直垂首,百無聊賴地用腳扒拉著無辜的枯葉,便直接瞟到了地上的稀稀拉拉的血跡。
目光順著血跡滴落的方向上移是樓景初的血。
顏寧兒猛然想起他昨日剛挨了八十大板,虧得從小練武,練了一身好底子,要一般人定是半死不活,哪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