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
她緘默。
確是如此。
“可還記得自個(gè)的名字?”她繼續(xù)問。
“記不大清。”少年搖頭。
“唔……”她含唇沉吟一會(huì),開口道,“便叫嬴夕罷。”
“嬴夕——”他怔了怔,口中不自覺輕咬這二字。
“以荒古八姓嬴氏,取夕陽之夕一字。至于寓意么——”她抬頭看了看遠(yuǎn)處靜靜等待著的白衣少年,目光不自覺溫柔下來,“以命為名,在斜陽落下前,拼了最后一口力氣,抓住那道落下去的陽光。將他捧在掌心,讓他陪著你,度過漫長的黑夜。”
于是從此之后,少年便多了一個(gè)名字,嬴夕。
于是從此之后,偌大神界便又多了一道叫女子瘋狂的溫雅白影。
只是天地風(fēng)云變幻,滄海桑田間,可證王朝更迭,又怎會(huì)不見人心變故呢。
少年見慣了人間世態(tài)炎涼,見慣了九界頂端的權(quán)威爭(zhēng)奪,見慣了生與死的交替。
他仍然笑得溫潤,卻再也沒有了昔年如水一般的干凈。
那一年,少年身中埋伏,被蛇族妖神打得魂神俱散。
她被蛇族大軍拖延著姍姍來遲,便看到了倒在血泊之中的少年。
看到這一幕,她那顆心隱隱有了疼痛的感覺。
這么好的少年啊。
她無視了旁邊被打得只剩一口氣的妖神,兀自走過去,也無視了滿地的鮮血,就那么蹲下了身子。
那一瞬,鮮血沾上她的鎧甲,再攀附到她的雙手,腥味于鼻翼蔓延,煞是嗆人。
少年還剩一口氣。
他靜靜看著將自己緩緩抱在懷里的她,良久良久,突然笑了。
“怕么?”他聽到她這么問。
一如當(dāng)年初次來到神界,她問他是否怕她一般的語氣。
只是這一次啊,她問的,是怕不怕死。
他蠕動(dòng)唇角,知道自己快沒氣兒了,便索性一股腦說了出來——也不管她聽不聽得到,他只是自顧自地說著。
殊不知,她聽見了,或者說是依靠那算卦的本事,曉得了他全部的話。
也包括那絕氣之前的最后一句話——
“姐姐啊,若有來世的話,我還想要,抓住那縷陽光——將陽光捧在手心,用畢生去呵護(hù),而不是……”
而不是一個(gè)單單的黑夜。
她怔怔地看著少年閉了眼,身形化作熒光四散;再怔怔地看著少年的靈魂化作無盡星光,融進(jìn)江山大海,融進(jìn)天地各方。
少年去了,不留一片痕跡。
若非地上的那一灘鮮血,大抵都不會(huì)有人知道世上還有一個(gè)名叫嬴夕的少年,他曾經(jīng)存在過。
“姐姐,夕陽落山了嗎?”回過神后,這個(gè)白衣少年抬起頭顱看向洛歌,輕啟薄唇,聲音清雅。
“在最后一縷陽光沒有被握在掌心之前,她還沒有落山。”洛歌亦是回神,望著天邊嘆了一口氣,伸手揉揉洛天的頭,目光深邃,“只是這一世,你唯獨(dú)做錯(cuò)了一件事。”
“那本不是我所為。若姐姐要怪我,便怪著吧。我無怨無悔,便足矣。”洛天搖頭。
祁酒素來認(rèn)為自己的聽覺是極好的。
他方才,從這個(gè)少年的口中,聽出了一種同蘇蘇一般,有些滄桑的味兒。
“回去罷,日后的路還長著。”洛歌再度揉揉洛天的發(fā)絲,為他拂去眼角氤氳,面上多了一抹笑,“回去罷,小阿離他們還在等我們呢。”
便執(zhí)起祁酒的手,朝著客棧的方向離去。
她并不曾看到身后的白衣少年,那緩緩斂起的笑容。
“這么多年過去了,姐姐啊,你還是一如既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