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安城隨書齋
一名紅衣的白發(fā)老太監(jiān)弓著腰,手里端著一個白瓷湯羹,從遠處走來。
見書齋內(nèi)燈火依舊,老太監(jiān)正了正身子,加快了些腳步。
屋內(nèi)人顯然聽到屋外略顯雜亂的腳步,停下手中朱筆,活動了一下手腕。
長時間的批注確實耗費心神。
拿過一塊螭龍鎮(zhèn)紙壓在批改一半的奏折一角,再將手中由狼毫做就的小毫擱置在筆架上。
做完這一切后,老太監(jiān)才踱步走到門口,腳步漸漸放輕,小心翼翼地推開門,低著頭,蓋著蓋子的白瓷碗舉過頭頂,呈給坐在桌子后的那個男人。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當今大陳皇帝,齊衡。
老太監(jiān)將湯羹擺到桌面上,一籠寬大的衣袖,右手拇指和食指緩緩掀開蓋子,房間內(nèi)頓時香味四溢。
齊衡深吸一口,笑道“今晚是冰糖銀耳羹?”
老太監(jiān)垂著頭,躬身站在一側,回道“里面還放了兩粒紅棗,給您補補氣血。”
齊桓端起白瓷碗,小口吹了吹,在碗邊吸了一口。
味道確實改良過了,口感順滑,香甜無比。
身邊的人總是這樣,皇帝嘛,自己一個舉動,就有無數(shù)的下人去揣摩,想著怎么去討好他。
這是皇宮里專屬于下人的規(guī)矩。
錯綜復雜的人際,和那些瑣碎的恩怨糾葛,在齊衡眼里,有種看影子戲的感覺。
牽一發(fā)有時候并不能動全身,動全身有時候也不能牽動一個點。
他很討厭這種,在他眼里,只要是危險的點,都要被抹除。
可他又很喜歡這種聰明人。
像是這個陪同父皇幾十年之久的老太監(jiān),有些時候有些事,不等他去說,老太監(jiān)就做完了。
老太監(jiān)低著頭,不敢去看齊衡,聲音卻出奇的年輕,根本不像是一個已過花甲的老人。
“陛下,快三更天了,四樓這時候應該都敗了。”
齊衡又吸了一口羹湯,不在乎的說道“本就是給他練手的,有崖山風花雪月四堂中的一個堂主,再加上那些縱橫家武夫,四樓中也就杜梟實力夠看,別人都差的遠呢。”
齊衡仰頭,將剩下不多的銀耳羹都倒進嘴里,一邊細細咀嚼,一邊含糊不清的說道“我那個弟弟,別的本事沒有,就是命大,這點我在二十多年前就領教過了。”
咽下銀耳羹,齊衡走到窗邊,推開窗。
天空中萬里無云,一輪圓月高懸星河之上,水樣的月華灑在他窗前那幾株牡丹上,有些深宮中獨有的清冷。
齊衡雙手負后,站在窗前,看著灑落人間的月光問道“他那幾個客卿都是什么出身?查清楚了?”
老太監(jiān)快步走到齊衡身后,說道“幾個月前,有一個名叫山青的年輕人,來自中州學宮,是山長李曄的弟子,這個人不簡單,韓汕就是死在他手里的。雖然當晚安排在東都城中的諜子傳來消息說,這個山青還未步入五城,但依老奴推斷,能正面擊敗黑騎中以體魄聞名的韓汕,境界就算不在五城,也已經(jīng)十分接近了。這么年輕的一個強者,在這個時候去到東都城,那一定是有所圖謀。而且此人還并未從趙王討要個一官半職,也沒掛職在某處,這點老奴有些想法,不知當講不當講。”
齊衡沒好氣的吐出一個字“講”
這個老太監(jiān)什么都好,就是喜歡動不動“當講不當講”,什么當講不當講的,不還是都得講?
老太監(jiān)繼續(xù)說道“這個山青,老奴懷疑他也是為了那顆蛟珠而去的,而且就他拼死保護趙王一事上,還不足以證明他的忠心,老奴現(xiàn)在就怕他明明有碾壓韓汕的實力,卻偏偏藏拙,只用重傷換韓汕一命,既能掩人耳目,還能在趙王那打消他的顧慮。”
齊衡手指摩挲著下巴,點點頭,示意他繼續(xù)往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