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人群有男有女,男婦多半都是壯年,煎鹽的活相當辛苦,一開始便不能停,最少一個整天,身體弱的卻是頂不住。
男子多半穿著破舊的胖襖,還有人穿著快爛掉的鐵網靴,看衣袍靴子成色最少都有二十來年了,按大明衛所制度,胖襖三年一發,但閔元啟記得上次發網靴胖襖還是萬歷二十年左右,估計是備倭時所發。婦人們穿著青色或藍色襖裙,染的色都快褪光了,顯露出土布原色,衣袍上是補丁摞補丁,和男子們也沒甚區別,更不要說講究色澤款式了。
人群加起來有一百余人,但并非是閔元啟這個百戶的全部壯丁,在閔元啟記憶中有最少七八十人左右跟著總旗韓森往淮安應役去了,還有過百老弱留存,整個百戶加起來戶數確實還是一百一十多戶,但算上余丁和婦孺,人口總數應該在七百七十人左右,各小旗的正軍和余丁人數都是相當的多。
這和閔元啟記憶中的明朝軍戶逃亡的說法相當有沖突,也令他感覺有些困惑。
閔元啟確實不知道,大河衛和淮安衛,還有南京沿運河諸衛都極少有逃亡。
這些衛所是靠水吃水,沿河可以做買賣,可以看押管理漕船,運船北上也是這些衛所出人出力,朝廷給運費。
這兩個沿運河衛所還都有自己的造船廠,日子相較民戶還是困難,但比北方的衛所還是強出不少。到了清初諸衛失去軍事功用,徹底轉為漕船運夫,因其原本有衛所傳承,組織性較強,逐漸形成為秘密組織,這便是早期的清幫。
看到閔元啟走過來,一個身形瘦小的男子趕緊小跑過來,將手中舉著的交杌擺開在閔元啟面前,小心翼翼的拂撣干凈——然后方咧著一嘴黃牙笑道“大人,坐。”
閔元金在一旁笑罵道“梁世發,你這賊歪刺骨!偏你最會奉迎,這交杌也難為你早便備下!”
梁世發道“看到大人實在是心中歡喜的緊,也實在是因為家里快斷糧了……吾就算了,婆娘和娃娃實在是受不得。”
閔元啟微微點頭,這梁世發很伶俐,善奉迎,但也是顧家的老實人。
看到閔元啟過來,陸續有幾個漢子也是迎過來,各人站在閔元啟下方,向他拱手致禮。
閔元啟一一看過去,內心的記憶和眼前的人像逐漸重疊,化為一體。
穿越后的模糊感逐漸變得清晰起來,原本的那種飄忽不定的感覺遠去了,原本自己象是在圖畫里,有一種縹緲不定的虛幻之感,眼前這些人一一向自己問好致意,聽著這些人的話語,卻并未感覺到陌生,而是有一種熟悉之感,象是一顆石子投在水塘之中,波紋蕩漾之時,靜止的畫面也變得活潑生動起來了。
眼前的人,是小旗官閔元忠,小旗官楊志晉,小旗官高存誠,小旗官梁世發,加上閔元金,俱是小旗武官。
按大明衛所制度,每百戶一百二十旗軍,兩總旗,十小旗,百戶為正六品,試百戶從六品,總旗正七品,小旗官從七品。
明初之時,武貴文賤,兵興之時武官地位重要,實權在手且有機會封爵,成為勛貴,文官不過供應后勤治理地方,被武人所壓制,永樂年間,尚有文官主動轉武職。
永樂之后,特別是土木之變以后,文官逐漸凌駕于武職之上,眼前這些小旗官俱是從七品,卻是滿面煙火色,穿著破爛不堪,甚至難得溫飽。
“諸位辛苦。”閔元啟神色嚴肅的點了點頭,說道“得鹽多少?”
幾個小旗官的內心都有些奇特之感,閔家在云梯關守御所地位相對較高,不止是閔元啟的第三百戶,其余各百戶內都有閔氏族人。因為家族實力大,閔元啟又才二十出頭,平時行事待人都有些浮滑不定,頗有些紈绔氣息。眼前這人,卻象是換了個人一樣,質樸厚重,令人情不自禁生出一絲敬畏之感。
眼前這幾個小旗官,閔元金日常在閔元